“中了冯家奸计,委屈你了。”他紧搂着她,感受着她缩在自己怀里的一呼一吸。很熟悉的感觉,他连日来都担心再也见不到这感觉了。
“陛下无恙就好……”云婵笑了一声,听上去却有些哽咽。他垂下眼眸,看见她正抬了手要擦眼泪,叹了口气,手便先抚到了她面上。
云婵衔着下唇抬眸看向他,认认真真的凝视,许久未动。
“不哭了。”他低低一笑,目光向不远处一划又很快挪了回来,“母亲要笑话你了。”
这话果然十分管用。
云婵当及哭不出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这才意识到徐氏还未和霍洹说一句话,自己如此实在不合适。
她低着头张惶地擦了擦眼泪,霍洹行上前去,一揖:“母亲。”
徐氏温和而笑:“进去说吧。”
他颔首,搀着徐氏往殿中走,经过云婵时,又腾出一只手来拉她。云婵见状,泪意未绝地笑瞪他一眼,径自绕到了徐氏另一侧去,与他一并扶她入殿。
先传了御医来为她们诊脉,寝食不安地熬了几日,难免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这厢御医为徐氏搭着脉,霍洹便静下心,说起了未料理完的事情。
“白芷。”他看过去,目光在白芷面上划了一划,“母亲也回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白芷身形一紧。
霍洹便看向徐氏。
徐氏哑音一笑:“不怪白芷。这么多年,是我不让她说。”
云婵安静听着,对这已猜到了六七分的事情并无什么诧异。
白芷的母亲白氏,和徐氏的经历差不多。此前徐氏对她说的也基本都是真的,只有一句不是:她说,白芷的母亲是霍洹的乳母。
其实并无这一道。只是霍洹初去寻她的时候,年纪还轻,她怕霍洹童言无忌,听了真话说漏了嘴,让冯氏知道白氏逃出宫后藏在了她那里。
——且那时还不只有白芷。白氏在徐氏处诞下的原是一双龙凤胎,儿子几年前大病一场夭折了。
如是让冯氏知道,山中还有另一位皇子,那么……不管他们多不争,冯氏也必会先行除之的。儿子活不成,白芷的命大抵也留不下。
“白氏临终前没说别的,只说让我替她照顾这一双儿女。”徐氏叹了口气,“我哪敢大意?”
满殿的宫人皆是惊愕难忍,白萱都听得发懵,倒是云婵笑叹:“夫人怕陛下童言无忌,可陛下大概早已察觉了。”
她看向霍洹,霍洹沉默未言。
那是她头一次去拜见徐氏的时候,白萱和白芷一同为她挑选耳坠,白芷取了副海蓝宝的来。
这一副海蓝宝的坠子,论材质算不得多珍贵的东西,巧却巧在工艺上。从周围的一圈细小金环到下面的一缕点翠都做得精巧,既让耳坠瞧着华丽了,又并不压海蓝宝原有的光泽。
这坠子没有重复的,却有相似的。均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在相仿的设计中做出不同来。
她与霍檀各有一副,是霍洹着人赐下的,彼时她还是锦宁长公主。
第三“副”,在白芷的钗子上挂着,虽是改成了步摇,她一度不曾注意,但当白芷取了耳坠呈到她面前的时候,两样像极了的东西一眼看过去……
让云婵狠抽了口冷气。
云婵缓缓道完这原本寻常的旧事,白芷懵住,看向霍洹,霍洹沉然一叹:“是,朕早就知道。可母亲瞒着,冯家又尚未除,朕也不敢轻易揭出来。”
都是谨慎惯了。
白芷低下头,一语不发地绞起了衣带,须臾,徐氏一哂:“着礼部拟个封号吧。”
霍洹点头。
“早些册封。”徐氏又道,“赶在你大婚前,好让她去拜见嫂嫂。”
说得云婵脸上一红,立即别过头去,事不关己的样子。
霍洹见状忍笑,朝徐氏一揖应“诺”,遂即叫来宦官,去礼部传话。想了一想,又看向云意:“小婵该嫁了,你们云家对彩礼可有要求?”
“……”云意认真思索起来,尚未来得及答话,便被禀话声说得眉头皱蹙,“陛下,明宁长公主求见。”
霍檀。
“传。”霍洹点了头。纵使已知霍檀所为之事,她也到底还是他的妹妹,总不能就此不见。
霍檀进了殿,着了一袭橘红色双绕曲裾,腰带、裙摆处依稀能寻出些许未整理好的痕迹,大约是出门出得很急。
她看向云意,滞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话。
而后别过头去,目光一转,看到了白芷。霍檀看得一愣,旋即怒意腾起:“是你……”
白芷也一愣,回看过去,声音中不无疑惑:“……长公主?”
“是你去向皇兄报的信……”霍檀怒视着白芷,眼泪很快涌了出来,“是你让夫君知道了那些事……”
如是没有白芷去报信,霍洹不会这么突然地查起冯家,云意……也不会在审问过程中知道她在其中做过的事。
白芷只听得云里雾里,云婵更是不解极了。殿中唯霍洹与云意明白她在说什么,云意刚喝了一声“阿檀”,便见霍檀蓦地上前了几步,扬起手来,一掌在白芷面上。
“阿檀!”这回是云婵惊了,当即离座将她推开,拦在白芷身前满是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