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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陵再衙。
烈日炎安。
后衙县令老爷的官坻之中,王胜前低眉顺眼地弯着腰身在他的老上司马万里的跟前作陪。
一张方桌,六荤两素,酒水若干,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对于杜陵这种小地方的家户来说,酒菜可谓丰盛。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密谈,席间并没有让下人们在旁边侍候,所以斟茶倒水这种小事就全都由王胜前亲自代劳,提起桌上的酒壶弯身为马万里斟倒了一杯清酒,王胜前恭声向马万里问道:“听说大人初到县城,就直接去了杜氏老宅拜会,不知大人这是……?”
不是说两家本有仇隙,看不对眼儿么?怎么马大人一来就先去了杜府?王胜前些想不明白,面对着一个将自己儿子送到边疆发配,为徭为役生死未卜的原凶,马万里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以礼相待?
“低头认错,赔礼道歉。”马万里猛灌了一口酒水,很是干脆地出声答复。之后,斜眼看了王胜前一眼,见王胜前一脸惑然不解,遂淡声向其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老夫窝囊,连为自己儿子出头的勇气都没有半分?”
听马万里如此问起,王胜前慌忙低头言道:“下官不敢!”
“嘴上说是不敢,但是你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可对?”马万里撇嘴轻嗤了一声,淡声向王胜前问道。
“下官不敢!”王胜前神色有些慌乱地忙声解释道:“大人行事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下官只是一时愚钝,有些想不通而已,下官绝不敢对大人有丝毫不敬,大人明察。”
冷瞥了王胜前一眼”知道此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马万里一声冷哼:“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听到这句话,王胜前才算是长松了口气,讨好似地起身又为马万里斟倒了一杯酒水之后,借机轻声问道:“大人知道,下官于杜氏可谓是已成水火不融之势,小女夕夕还有下宴府上的那五万余贯的财物,全都是败杜氏二子之手没了踪影,所以”对于杜氏一族,尤其是那个杜荷,下官心中怨念颇深,恨不得能浸其皮啃其骨,最见不得他们有什么好。”
“而大人您……”说着”王胜前小心地打量了下马万里的面色,轻声说道:“贵公子现在还在赶往西北的路上,此去路途遥远,哪怕是大人有所安排,这一路的风尘之苦却也是免不了的,所以,下官实在是想不明白,面对着这样一个仇敌,大人您怎么还要给他们好脸子看?”
完全没有必要也完全没有道理嘛!王胜前自认自己就做不到马万里这般去讨好自己的仇家,所以,自来到杜陵赴任之后,杜陵县的所有乡申大户,王胜前都有依礼送去拜贴”唯独杜氏一脉,哪怕是有一个国公爷坐镇,王胜前也没给过他们半点好看的脸色。
若不是苦于没有证据,或是说暗查时牵扯出来的一些人物让他不敢招惹,王胜前说不定早就带人将杜荷给一举拿下了,又怎么忍气吞声地忍到现在?
“知道上次我儿得草身陷牢狱”老夫为何没有出手帮衬,而是直接自省己身,主动到左丞大人那里认错并请罚最后得了一个停职留用的下场么?”从王胜前的手中夺过酒壶,马万里自斟自饮了一杯”自语说道:“你觉得老夫是一个忍心看着自己儿子身陷牢狱甚至于会性命不保而无动于衷的狠心之人么?”
“马大人爱子心切,平素对小公子更是疼爱有加”下官一直都看在眼里。”王胜前小拍了一记马屁,接声探问道:“只是,不知大人您前次却是为何?”这也是王胜前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马万里是为左司员外郎,官居六品,听起来虽然不大,但是身在统御六部的左司衙门之中,便是六部的侍郎甚至于尚书见到当面,也都是客客气气地不敢无礼,按理来说,当是不会怕了一个辞退在家的杜如晦才是。
可是为何在事发当时,马万里这个左司员外郎却偏偏选择了妥协认错呢?
若是说理亏在先什么的,没当官之前王胜前或是还会觉得有理,也会十分赞同那个什么,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说法。
但是现在,自踏入官场并在这个圈子里厮混了十余年之后,王胜前已经看了个透彻,什么道理冤情什么的,那就是个屁,自古官字两个口,只要你的官阶足够,黑的也是白的,清的也是浊的,毕竟这天底下,有很多道理,确是可以说不清楚的。
所以,对于马万里的妥协服软,王胜前才会觉得万分地不理解,他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还隐藏着哪些隐密,是不是杜如晦那厮手中还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杀手锏?若是真有的话,日后再有什么针对社氏的行事是不是要特别避开一些,免得一招不慎触了什么霉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