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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回来了?”展怀春放下空了的酒杯,笑着问。
听声音仿佛有点责怪她久去不归,但认识了这么久,阿榆能看出来,展怀春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像调侃。
她低头走了过去。
他不怪她,她却突然有点自责。不论如何,他对她那么好过,现在要分别了,她竟然只记得丹桂丹霞,忘了他。若论不舍,刚刚进门看到他喝酒的那一瞬,她便发现,她最不舍的,可能还是这个男人,跟喜欢与否无关,只因从小到大,除了分别多年的哥哥,展怀春对她最好,甚至比师父还好。
可惜再不舍,她也要回家。
饭桌上算鱼汤共有六道菜,不算特别多,却道道都是她爱吃的。桌子旁边挨着摆了两张椅子,一张被展怀春坐了,一张留给她,阿榆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了下去。这是她跟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饭,她不想再为椅子挨得远近惹他不快。
展怀春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边倒酒边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嗯。”阿榆听话地拿起筷子。刚认识时她在他面前吃饭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
只是才吃了一会儿,阿榆便意外发现展怀春没有动筷子,他一直在倒酒喝酒,酒壶里没酒了,他竟然又从旁边地上拎起了个西瓜大小的酒坛子!
“少爷别喝了,多吃点菜吧,喝醉了难受啊!”阿榆终于察觉到不对,伸手就要去抢酒坛。她照顾过喝醉的展怀春,又吐又头疼的,她看了都难受。
展怀春不给她,一只手就把她挡在一旁,桃花眼里不知是为醉意还是旁的什么波光潋滟,笑着看她:“阿榆,你吃你的,我喝我的。你要走了,我心里难受,今晚我喝醉了,明天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样早上肯定不会拦你回家,否则我醒着,我怕我舍不得你,又说话不算数,惹你伤心恨我。”说完往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一仰而尽,酒水太多来不及咽下,从他嘴角流下来,打湿衣衫。
阿榆哽咽出声,眼看男人还想再倒,她扑过去按住他手:“别喝了,少爷别喝了!你是好人,我知道少爷就算醒着肯定也会放我走的,求你别喝了,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他这么好,不能再见他她也舍不得,可她跟他不是一类人,他就该娶个表姑娘那样的。
展怀春反握住她手,用袖子替她擦泪:“你难受什么?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想回家离我远远的,我难受不难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榆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知道看他这样她很心疼,她宁可他冷脸对她,也不想害他难过。
她哭个不停,眼泪抹了一串又来一串,偏不肯说句他想听的。展怀春暗暗叹息,他果然留不住她了。
“别哭别哭,我不喝了行了吧?来,咱们一起吃饭。”到头来还是他心疼她的眼泪。
他柔声细语,阿榆慢慢止了哭,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吃啊。”
展怀春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夹菜。
见他是真的吃了,阿榆才安心地平复情绪,陪他一起用。
“阿榆,你再帮我洗一次脚吧。”饭后散步归来,展怀春站在门口对她道。
一句话,自饭前便萦绕在两人中间的离愁瞬间如湖水汹涌席卷全身,比秋风迎面吹来还让人冷清。
阿榆不敢看他,低头道好,匆匆转身给他端水去。
展怀春目送她拐弯,这才进了屋。
阿榆很快回来。外间没有人,她愣了愣,想到展怀春今晚可能打算回他自己的床睡了,马上又释然,端水进去,谁料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浓酒味儿,屏风旁边地面上还有个正在打转的酒坛。阿榆大惊,先将水盆放到椅子上,快步走过去,就见展怀春仰面跌在床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咕哝,分明是醉了。
他竟然趁她不在又喝酒了!
就那么想醉吗?
阿榆心中酸涩,盯着他看了会儿,弯腰去捡酒坛。里面空空荡荡,阿榆凑过去闻,有些呛人。她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儿,也不知道为何书中都说酒能消愁。现在她突然想尝尝,举着酒坛仰头,哪怕一滴也行。
真的有几滴,直接到了喉头,呛人。
阿榆连续咳了几声,看看床上仿佛已经睡着的人,叹了口气,放好酒坛去准备醒酒茶。
“少爷醒醒,少爷?”茶备好了,她得把男人叫醒。
展怀春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似乎是被晃悠地烦了,他猛地挥手拍开阿榆,从趴着改成翻身仰躺,闭着眼睛解了外袍,好像还想解里.衣的,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呼呼大睡。
他不起来,阿榆拿他没办法,怕他着凉,迅速替他盖好被子。
屋里有热水,她熟练地打湿帕子,俯身给男人擦脸。
他睡得香,脸微微泛红,阿榆擦着擦着,慢慢又看痴了。
“阿榆……”男人轻唤她的名字。
阿榆心尖儿一颤,不敢再看,怕有更多不舍,快速替他擦完脸后就要走。只是才转身,身后男人又喊了她一声,阿榆不禁回头看,却见男人已经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像睡醒看见床边站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喝醉忘了吧?阿榆想笑他非要喝酒,没笑出来,刚想跟他解释,男人忽然伸手,阿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拽到怀里,瞬间天翻地覆,重新归于平静时,他压着她,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不难闻却醉人。他水色浮动的眼眸凝视着她,似在看她每一寸地方,里面的温柔不舍快要溢出来。
可阿榆害怕,怕这样的姿势:“少爷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倒茶!”她推他肩膀,想逃出去。
“没醉,阿榆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我就看不着了。”展怀春稳稳压着她,声音低沉微哑,竟难以分辨到底醉了没有。
“我,那我坐起来给你看。”他分明是醉了,醉了才会做出这种事,阿榆怕继续下去更危险,依然试图推开他。推着推着她急得身上冒汗,头顶男人却呼吸陡然一重,哑声命她别动,阿榆不想听,但下一刻她不敢动了,震惊于某种异样的碰触,哪怕隔着衣服。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尼姑了,隐约猜出那是什么。
“少爷,少爷你别吓我……”她怕得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