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么寂静的苦涩泛滥的时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周乐雅没有转头,直至一件披风伴着一声无奈的轻叹披上他的肩膀。
周乐雅侧头,周文德已经在他身旁蹲下,周乐雅略微睁大了眼,爹?
“乐雅,告诉爹,你……真的想和你哥哥……白头?”周文德的声音沙哑,透着压抑。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慢慢的,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为人子者,当不该让爹娘伤心失望,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欺骗爹娘,他更不能去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娶亲是万万不可以的!
周文德死死的盯着周乐雅,哑声再问了一次,“你是……认真的?”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瘦削的疲惫的脸,两鬓间已经开始染了灰白,周乐雅的眼眶泛红泛酸,甚至有种哭泣的冲动,周乐雅死死的抿着唇,慢慢的,在周文德黯淡下去的眼神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文德垂下眼,沉默着,凝滞着,然后,缓缓的站起,拖着步伐,慢慢的走向门口,但在离开时,周文德沙哑的声音开口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乐雅,你哥哥博雅不是爹的儿子。”
第二句话:“你哥身负先人重托,他不能行差踏错。”
第三句话:“乐雅,你成亲吧,算是爹……求你了。”
周乐雅坚持了一个晚上的跪姿,因为这最后一句话,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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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博雅闭着眼,跪在祠堂里。
突兀的,祠堂的门被推开了。
周博雅缓缓的睁开眼,没有回头,他等着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
“博雅……乐雅已经答应了婚事。你且起身吧。”
周博雅一震,猛然起身,转身紧盯着周文德,“爹,你说什么?!”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缓缓的说着,“乐雅答应成亲,从今天起,你且先回清晖园——”
“那不可能!”周博雅厉声打断周文德还来不及说完的话,他的脸色阴沉,神情间难以掩饰暴戾之色,“乐雅不可能答应的!”
“他答应了,三日后,他成亲。”周文德一字一顿的说着。
周博雅攥紧拳头,盯着周文德,是因为爹的逼迫?乐雅虽然从未说出口,但乐雅已经默认自己的陪伴了,乐雅此人,是决计不会在已经默认自己感情的时候,又背叛自己的!
周博雅慢慢的松开拳头,没关系,三日是吗?
周文德见周博雅突然间收回所有的暴戾和阴沉,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反而有些心惊了,强自压抑心头的担心,周文德沉声开口,“博雅,你问我,你是否是周家骨血?”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爹,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周文德听了,却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什么都不知道?桃源社所要查的事情,没有一件查不到,除了他的身世,的确,只能隐约肯定,他不是周家骨血。
周文德慢步上前,越过周博雅,看着祖宗牌位,在这些牌位里,其中一个,是他的挚友……
“你的确不是周家骨血,你是我的一位故友之子。”周文德低声说道。
周博雅微微睁大了眼,故友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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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此时的周乐雅,木然的坐在清兰苑里,他的身侧坐着李绣娘。
李绣娘心疼的摸摸周乐雅的头,低声安抚着,“乐雅,爹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虽说你哥哥不是你亲生的哥哥,但,男子间相伴一生总不是好事吧,且,你哥哥身负先人重托,他将来……得传承他先人的遗志,总要留下血脉……如此,趁着你们都没有结下更深缘分前分开,是再好不过的了……”
周乐雅木然的听着,垂下眼,双手紧紧的抓着软榻的边沿。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木然的模样,不由眼眶泛酸,伸手轻轻的覆盖上周乐雅死死的抓着边沿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哽咽,“乐雅……娘亲知道你苦……但这才是正确的啊。”
正确的?周乐雅动了动眼帘,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在知道兄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没有想到的是,爹求他了……周乐雅那一瞬间,心头有些迷茫,还有深深的刺疼,让爹娘求他……他当真是不孝至极啊。
“乐雅……爹娘应你,绝不勉强你娶亲,只要三日后,你假装成亲了,爹娘就再也不提娶亲的事情。”李绣娘低声说着。
周乐雅看向李绣娘,慢慢的点头,假装成亲是他的底线,他绝对不可能去娶一个女人来害人害己。
李绣娘安抚的轻轻拍拍周乐雅的手,心头却是酸涩,只怕……乐雅此生是决计不会再娶妻生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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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祠堂里……
“你的生父是我的挚友,也是……善公主的后人!”周文德哑声说着。
周博雅在听到善公主三个字时,抬眼看向周文德,善公主?
“你应该也知道吧,鬼谷子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最为妙智的女人就是善公主。”周文德看着周博雅。
“是,儿子知道。”周博雅低声说着。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周博雅的这声“儿子知道”让他心头微颤,在知道身世的情况下,博雅依然自称儿子,也是间接的表明,他周博雅依然还是他周文德的儿子!
周文德深吸一口气,平缓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你的生父和我是同窗好友,我们两人虽是至交好友,但在你生父死前,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身份,直至那天,我突然收到他的信,信里说他遭人追杀,求我一定要去淞南府,将你接回,抚养你长大,但,不要告诉你,你的身世,除非你已有所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