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gu903();平日里,郑生喜好读志怪之书,觉得捕获的那只东西与书中描绘的某种鸟很相似。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官员朋友叫手下解网,把那大鸟的爪子捆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鸟突然消失不见了,空留下一干人诧异地站在荒草漫天的原野上。

夕阳西落,打猎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纵马回城。

那位官员很快把此事扔于脑后,郑生却一直念念不忘。回去后,他四处寻访消息,有人告诉他,前几天,街坊中有人去世,占卜者称当日“杀”将飞离……

“杀”?

按唐朝流传的说法:人死后,灵柩下葬前,会从棺材里飞出一种鸟,称为“杀”。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人的鬼魂吧?只是那鬼魂幻化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死者家属听完占卜者的话后,守灵时,伺机窥视,果有大鸟自棺中飞出。

“您在野外看到的难道是‘杀’?”那人惊问郑生。

郑生倒吸一口气。因为按古书中的说法,死者家属之外的人看到此鸟,凶而不祥。

俗传人之死凡数日,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杀”。大和中,有郑生者,常于隰川与郡官畋于野,有网得一巨鸟,色苍,高五尺余,主将命解而视之,忽无所见。生惊,即访里中民讯之,民有对者曰:“里中有人死且数日,卜人言今日‘杀’当去,其家伺而视之,有巨鸟色苍,自柩中出。君之所获果是乎?”生异而归。(《宣室志》)

《宣室志》的作者张读,活动于晚唐宣宗时代。此人生于一个怪谈世家。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是盛唐怪趣作家张鷟的玄孙,张鷟是著名传奇《游仙窟》和笔记《朝野佥载》的作者;张读的祖父张荐,则著有志怪笔记《灵怪集》;就连他的外祖父,也是当时第一流的怪谈圣手——宰相牛僧孺,著有《玄怪录》。

张读来自一个有着志怪传统的家族。其笔记,之所以以“宣室”命名,取自一个历史典故:西汉时,文帝在宣室召见贾谊,没有问国家大事,而是问鬼神之事,李商隐有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故事总是无独有偶。玄宗天宝年间,京兆尹崔光远亦曾遇到过这样一只被称作“杀”的鸟。当时有占卜者告诉崔光远以后行事要小心,尤其是最得意时,否则前路堪忧。崔一笑了之。后来他转任西川节度使。到唐肃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事情渐渐露出眉目。

这年春天,剑南节度使段子璋起兵反叛朝廷。朝廷任崔光远为主将,讨伐段,经过艰苦的作战,终于指挥大军攻克段盘踞的绵州,立了大功。随后的事,却是崔光远不曾想到的。他有个部下叫花敬定,陷城后纵兵杀掠,死伤无数,朝廷大怒,以治军不严之罪将崔光远逮捕,后崔死于狱中。

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崔光远遇“杀”,明明立了军功,最后却落狱而死。那么,在上面的故事里徘徊的郑生呢?

我们不知道他后来的境遇如何,但可以确定,在唐朝的那个黄昏,满腹惆怅地走在隰州大街上的他,或许会感到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只大鸟悄然潜伏,它张开翅膀的巨大阴影深深地笼罩着他。郑生也许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出于好奇,看了那大鸟一眼。

遇到鬼鸟的事,在唐朝毕竟少见,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鬼是以人的面目在阳间行走。

武则天时,河间郡有官员刘别驾,极爱女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大意是,假如这世上没有女人,又怎么才能得到欢愉?

有一天,他去长安公干,路过通化门,见前面车中有位美妇,只看了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于是,他将公事先放在一边,紧追那车辆不舍,最后尾随到资圣寺后面的一条僻静街巷。随后,刘别驾在那美妇居所流连数夜,甚为欢畅。

开始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后来发现,每到半夜时,就感觉特别冷,即使多盖几层被子,身上依旧是冰冷的。这一天,当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没有了那美妇,自己也没在屋中,而是躺在一座空旷的荒园里,身上盖了好几层枯叶。

当置身荒园的刘别驾从枯叶间站起来时,已是百病缠身。显然,他遇见的那个美妇是鬼。在下面的故事中,主人公比别驾大人稍微幸运那么一点。

长安辖区内有两大县,一是长安县,一是万年县。长安县县尉叫薛矜。一般来说,县尉负责县里的兵事以及缉捕工作,也就是公共安全。但薛矜的职责有些不同,他的主要任务是给皇宫进货,购买日用品,负责大内的后勤。玄宗开元年间,在长安东、西两大市场,总会看到他的身影。

这一天,薛矜带人在东市为皇家置办东西,正在转悠时,看到一辆马车从对面轻驰而来,“车中妇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银镂小合,立于车侧”。一只如雪般白皙的手露在车厢外。这令私下生活风流的薛矜想入非非:拥有这样玉手的人,又该拥有什么样的面容?

在薛矜的注视下,那马车停下来。

薛矜把随从叫来,塞给他一只精巧的银盒,叫他立在那辆马车边,又吩咐了几句。果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好美的银盒。”

车中女子叫她的侍婢问价,薛矜的手下说:“这银盒是长安尉薛大人的,他叮嘱说,若车中有人问,当便宜相卖。”

车中女子很高兴,随之道谢。这时候,薛矜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走过来,以言语挑逗,没想到车中女子竟未恼怒,而是欣然应对,并说:“我就住在金光门外,你没事时可去探望我。”说罢,车夫驾车而去。

薛矜派手下一路跟随,那女子果然住在金光门外。

第二天傍晚,薛矜带了两个随从出发了。他穿过幽深的街巷,来到那女子的宅院前。暮色中,薛矜看到院前停着很多车马,奇怪的是,那些车马仿佛缺乏立体感。他没立即叩门,而是等了一段时间,直到门外的车马都走了,才叫随从将名片递给宅中的仆人。仆人遂将薛矜引入庭院,安置在外厅等候。

薛矜问那女子何在,仆人回答说正在梳妆。

此时天色已晚,外厅点着蜡烛。薛矜感到那烛火透着寒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正在他犹疑时,仆人告诉他,主人已梳妆完毕,正在里面等候。

于是,薛矜进了昏暗的内堂,“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遥见一灯,火色微暗,将近又远”。内堂两旁青布为幔,桌案上摆着一盏灯,那灯火微暗,看上去很近,但薛矜走了几步,竟未到跟前。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在心中默念佛经,以求佛祖保佑了。

终于来到了寝室,只见那女子坐于纱帐中,用罗巾盖着头。

薛矜久久地凝望,他是在想象罗巾之下会是一张怎样的面孔?薛矜一闭眼,猛地分开纱帐,用力拽女子头上的罗巾,过了很久才拽落,“见妇人面长尺余,正青色……”

此时,薛的随从在门外看到的情景是:眼前哪里是什么人家,只是一处殡宫,也就是停放死人棺材的地方,即所谓的停尸房。

故事的最后,随从破墙而入,冲进殡宫,发现主人昏死在地上。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薛矜才苏醒过来。无论如何,他比刘别驾幸运。当然,并非没有比刘别驾更惨的。

唐代宗广德初年,苏州有一叫范俶的,开了个酒馆。

一天傍晚,他在门口招揽生意,看到有个女人从门前经过。女人披散着头发,半遮着脸,神情异样。范俶邀之过夜,女人也没拒绝。

在烛火昏暗的小酒馆,女人始终用头发盖着脸,背对着范俶,坐在暗处。

范俶好奇,当晚迷迷糊糊中便与之同床。天将亮时,女人突然说自己丢了梳子,找不到了,要去找梳子,临走时抱着范俶,咬了他的臂膀一口。

等到天亮,女人仍然未归,范俶害怕了,因为他看到床前的地上有个黄纸做的梳子。正在这时,被咬的地方开始剧痛,一周后他在惊惧之中去世了。

与范俶同遭不测的,是居住在洛阳的一个书生。

这天晚上,书生外出,至洛阳中桥,遇见一显贵之家,车马很多,仆人簇拥。书生观望,这时,轿帘挑开,里面的贵妇招呼书生。贵妇二十多岁,姿容艳丽,书生意乱情迷,与之同行。出长夏门,至龙门,进了一座肃穆气派的宅子,入幽雅的内室,贵妇招呼书生坐下,以美酒佳肴款待。

郎情妾意,书生待至夜深,贵妇与书生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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