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曼曼收到叶樱的消息还有些意外，她曾经做过太多错事，父亲和亲妈的教育让她的性格和认知从小就发生了扭曲，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涂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以至于她变得愈发疯狂、极端。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里压抑的秘密和情绪，便疯狂追求梁振……

想到曾经那些事情，阮曼曼自嘲一笑，好在她那些偏执的情绪淡去了，心境也开阔许多，也有积极地和心理医生沟通，坚持吃药。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缓解。但她对不起阮昭懿，听说阮昭懿已经找回了亲生女儿，她为她感到开心。可她终究做了太多错事，如今的她只想赎罪。

她会变的更优秀、更强大，她会超越叶樱，直到有脸出现在梁振面前，可以和他并肩。

叶樱也没有过多关注阮曼曼，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阮曼曼应该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天气回暖的时候，叶樱再次出现在了1105面前。

距离上次见面，这次的1105看起来要老实许多，毕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1105各种威逼利诱就没停过，骂骂咧咧的吵个不停，这次倒是难得安静许多。

1105在流浪汉身上除了感受到了饥饿和寒冷，还感受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流浪汉没有固定居所，也无处可去，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冬日又太凉，所以他大部分时间是到处蹭暖气，因为不这样的话，他不是先饿死，而是先冷死。但也有遇到过好心人，他们会给流浪汉买一些食物，或者给他一点零钱，但现在社会的人类几乎都习惯了手机支付，身上大多没有零花，所以也讨不了几个钱。

1105共享了流浪汉的感官世界，他饿、它便也饿得不行，他冷、它便也瑟瑟发抖；当流浪汉蹭到暖气的时候，它也会发出舒服的轻叹；当流浪汉填饱肚子的时候，它也会觉得满足。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全都是好人，流浪汉又脏又臭，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他也会被驱逐，被贪玩的小孩扔石子儿，还在晚上睡觉时被路过的醉酒大汉爆锤过，不仅让1105感觉到了痛，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屈辱感。

人类对流浪汉好，它感觉理所当然，但人类欺负流浪汉时，这份疼痛也会加注在它身上，它感觉自己身为主神的使者的身份遭到了侮辱。

【无知人类！无知人类！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拿走你们骂人的嘴、打人的手、踢人的脚，我要让让你们再也不能‘作恶多端’！】

【等着！给我等着！】

【主神一定会抹杀你们——】

可惜没有人能听到它的威胁和呐喊，流浪汉也不懂这些，被赶了，他只知道跑，被打了，他也不知道还手，他蠢得不行，没智商没头脑，这辈子已经无药可救。

经历的次数多了，1105也从最初的怒不可遏，到了最后的麻木和无奈。

它知道，自己如今的感受是暂时的，叶樱不可能一直放任它不管，而流浪汉将会持续这样的生活直到生命终结，可悲了，太可悲了。

流浪汉的人生竟然是由寒冷、饥饿、羞辱、疼痛组成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1105虽然没有人类的情感，但它会数据分析，以前它觉得区区人类为成就女神付出一些代价是理所当然，就算余生活在痛苦里也没什么大不了，还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毕竟成就“神”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它甚至知道不少被叶夏掠夺了天赋后，陷入绝境乃至于死亡的人类，可惜那些都没有给它丝毫触动。——这是成神道路上必要的牺牲。

如今它自己只是共享了一些情绪，就已经痛苦到难以忍耐了……而那些绝望死去的人，该多痛苦啊？

这会儿它突然想起一句俗语：站着说话不腰疼。

果然不疼在自己身上，便永远也不知道疼。

如今再次见到叶樱，它没有莽撞的“威逼利诱”，而是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叶樱，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女神系统的存在虽然是为了创造女神，但和你的理念并不冲突，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那些被掠夺的人不难过、不痛苦，还会继续好好生活！】

叶樱暂时屏蔽了1104，分出一些心神回复1105，“你所谓的好办法，是拿走他们关于那些天赋特长的记忆吗？不记得自己拥有过什么，自然不会为此而苦恼，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你仁心仁义。”

【……对啊，难道不好吗？不仅成就了神，又不会难过、安全快乐的过一生，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1105对自己的计划赞不绝口，但叶樱看起来并不赞同。

叶樱将1105从流浪汉的身上剥离出来，1105顿时发出解脱的叹息，原来摆脱了饥饿和寒冷的滋味儿，竟然会这么好！

【如果你有别的好办法，可以说出来听听，只要在合理的要求之内，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的要求。好了，你说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世上没有女神系统，没有了女神系统，也就没有人会因你们受到伤害。”

【……叶樱，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怎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人为拼凑的‘完美女神’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像你的宿主叶夏，她最后确实变得很漂亮，优秀到全知全能，全民崇拜……但最后呢？难道她要飞升去到你主神的世界，做她的完美女神吗？”

【？？当然不是！当然继续做完美女神啊，只要成为完美女神，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可以享受万众崇拜！这多好啊！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生活！】

叶樱轻笑了一声：“那你的主神未免太过无知，费尽心思，竟然只是拼凑出一个完美的、只会享受的玩偶。你眼里的‘完美女神’也太过肤浅和平庸，‘神’最伟大的意义，难道在于可以为所欲为、纵情享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都是成为完美女神后应享的福利……只要你成为女神，你也可以！】

“叶夏做过什么，可以享受这些？凭借她不知悔改只知掠夺的狠毒吗？你嘴里的‘完美女神’，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贪婪的魔鬼’。”

【我……你不可以亵渎完美女神，主神就是规则，主神不可能错！】

1105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叶樱，只能用‘主神就是规则’来回答叶樱，并且还有些气恼，它根本说不过叶樱，她的口才怎么能这么好？它深深的叹了口气，叶樱应该是它见过最难缠的人类，也是自我意识最强的人类，大概也是因为她的自我认知足够坚定，才能在被拿走心后苟延残喘了那么些年，明明已经绝望到麻木，却还挣扎着活了下来。

可怕，太可怕了。

1105不得不承认，叶樱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建议你多看看书，看看我们华夏文化里的神佛菩萨，他们为什么存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嗤。】它不屑一顾。

“或许往更近一点的想想，那些给你吃东西、同意你在店门口取暖的人，和那些打骂你、取笑你驱赶你的人，谁更像神？谁又是魔？”

——当然是对它好的人像神！欺负它的人是魔！

1105几乎是下意识的，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刚这样一想，它整个系统都僵住了，好像死机了一样，嘎吱嘎吱，竟然半天没做出别的反应来。

如果对别人好的是神，对别人坏的是魔，那‘女神系统’又是什么？

它只被植入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成就完美女神的设定，从未想过是非对错，便是有错，那也是为了成就女神必须的牺牲而已。

【不，不是的……叶樱，这些都是你的谬论！无论付出什么，都是他们的荣幸！】

对，所有为了‘完美女神’牺牲的人类，都是他们的荣幸。

叶樱没有再搭理它，这一次，她带着1105到了一个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