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抢匪,线索寥寥,据几名目击者反映,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上身穿了件黑色运动棉服,下身是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了双白色运动鞋,头上戴着能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毛线帽。
“经技术科对现场采集到的弹头和弹壳测试表明,发出子弹的是一把‘五四’式手枪,同时在弹壳上提取到一枚指纹,经比对与我市多年前一名牺牲的刑警相匹配——抢匪所用枪支,其实是一支遭抢的警枪!”
负责向支援小组做案情简报的,是陆港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也是本次银行抢劫案专案组组长宋金成,一个标准的硬汉,身材高大,五官坚毅,眼神刚正霸气。
宋金成翻开一个灰色档案夹,继续说道:“五年前的一个冬夜,在我市黄河路黄花巷口,发生一起恶性抢劫案,受害者是分局一名刑警,身中数刀而亡,钱包手机被抢,更要命的是随身携带的装满八颗子弹的‘五四’式配枪也被抢了。当时这个案子也是我主办的,现场没留下凶手的任何痕迹,只能以受害者作为侦查方向。我们围绕他的社会关系进行重点调查,对他经手过的案件当事人也逐一做了筛查,相继排除寻仇和蓄意抢枪等作案动机,到最后统一观点认为:案件起初是以劫财为目的,但由于被抢者的刑警身份,导致案件升级。不过出于谨慎态度,也鉴于警枪落入抢匪手中,会给社会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对警队的声誉也影响恶劣,局里特邀刑侦局专家团前来论证以及指导办案,经专家组一系列谨慎评估,最终对我们得出的结论表示认可。
“随后,我们在全市范围内针对有此类犯罪前科的释放人员展开拉网式排查,同时还部署了集中打击盗窃抢劫案件的专项行动,可均未发现凶手的身影。由此,我们又分析凶手可能是流窜犯,便向省内兄弟单位通报案情,寻求协助,但最终还是未抓到凶手,直至今天,案子还一直悬着。”
宋金成面色暗淡下来,语气沉重地说:“这么多年,那把枪始终在我心里惦念着,每每想起它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和慌张,生怕它冷不丁冒出来伤害无辜。我相信当年的专家团领导,如今你们支援部的主管吴老师,也和我怀有相同的担忧。老人家为了那把枪,生生在我们这儿待了三个月,这几年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挂电话过来,询问调查进展。”
宋金成停下话头,面色悲凉,会议气氛显得异常沉闷。
须臾,他刻意咧咧嘴,做出一番振奋的模样,说:“在座的诸位虽然都很年轻,但办案的口碑,我早有耳闻,而且刑侦局在这个时候把你们派来,也足见局领导对诸位的器重,所以我也不再多说了,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工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招呼,我相信在咱们的通力合作下,一定能够把案子拿下。”
银行抢劫案,素来被公安系统视为首要重大案件,虽然受害者人数可能无法与系列变态杀人案件相比,但从对社会秩序危害的角度来说却是更为恶劣的,尤其本案中伤人的枪械又是来自一把警枪,案子的重要性和受关注程度不言而喻。
支援小组每个成员都能意识到身上的担子有多重,顾菲菲心里也不免沉甸甸的,心绪异常杂乱,有跃跃欲试,更有几分忐忑。不过当她看到韩印眼里充盈着一如既往的沉静与坚定,便瞬间找回雄心满满的状态,开始布置任务:“宋队,专案组那边的搜索工作,仍然按照你们先前的部署进行,我们这边需要你安排人手协助韩印老师和小杜去现场做犯罪模拟,再派个人带我和小美去见见受害者家属!”
犯罪现场。
案发银行分理处,处于一个人口密集的老式住宅区里,位于一条东西走向小区主路的北侧,对面是一大片住宅楼,右手边也就是银行西侧方向大概20米远,有一个十字形的交叉路口。
银行附近已经被黄白警戒线封锁起来,距银行大门斜线距离七八米远,靠近马路中间的位置,白色的痕迹固定线勾勒出受害者中枪倒地时的位置和轮廓。周围遗留有一大摊暗红色血迹,虽然几近干涸,但仍能让韩印和杜英雄隐隐感受到一股肃然的杀气。
“案发时,受害者的老婆,正坐在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等他。”陪同到现场的宋金成,指着银行斜对面的岔路口说,“受害者办理完取款,斜穿马路时,抢匪从他侧面,也就是银行的对面冒出来,向他侧脑开了一枪,然后拽下他手上的旅行袋,返身向住宅区里逃窜。”宋金成转身指了指与岔路口方向相反的两栋居民楼中间的夹道,说,“他就是从那儿逃掉的。”
韩印点点头,顺着宋金成手指的方向望了一会儿,估摸着夹道距枪击点50米左右,然后掀起警戒线向夹道走过去。宋金成和杜英雄随后跟着。
从夹道穿过一排住宅楼,韩印发现凶手可逃窜的方向很多,东、西、南面都有路口可以选择,便皱着眉头,问:“宋队,这片住宅区域周边的道路情况怎样?”
“这个我们昨天统计过,以银行西侧的岔路口为界,往南面方向也就是纵向,要经过九排住宅楼,直线距离200多米,有一条城市主干道;往东面方向,直线距离400多米,有一条次干道。”宋金成说。
“车辆通行情况呢?”韩印接着问道。
“不……好!”宋金成拉长声音强调说,“这是老住宅区,人口比较密集,周边的马路也年久失修,尤其刚刚说的主干道和次干道间还交会着一座立交桥,所以通常情况下,堵车情况特别严重。”
“那是不是也延误了你们到达现场的时间?”杜英雄问。
“那倒没有。”宋金成晃了两下脑袋,自信地说,“街道派出所离这儿很近,而且接到银行报警后,局里第一时间启动了应急预案。想必你们也有所了解,自‘周克华系列抢劫案’发生后,各省市地区公安队伍,都特别加强演练了应对重大案件的策略,可以说不管是应急反应,还是相关部署,都非常迅速和严密,只可惜还是让抢匪跑了。”
“看这小子的逃跑路线,他会不会胆大包天,提前在这附近的楼里弄了个窝呢?”杜英雄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说。
“我们也有这样的怀疑,已经派人手在逐栋排查了。”宋金成看向韩印,说,“韩老师您觉得呢?”
“有一定可能性。”韩印也四下环顾一番,若有所思地谨慎说道,接着转身沿居民楼前的小路,向西边方向走去。
韩印走到路口,踏上与银行门前那条马路相交的岔路,右拐上去,直到兜回到岔路口才停下。他盯着紧邻岔路口的纵向街边,沉吟了一会儿,说:“宋队,当时出租车就停在这里吧?受害者老婆有什么反应?”
“哦,对,车是停在这儿。”宋金成也随手指着街边说,“他老婆和出租车司机都吓坏了,当时我们把他俩带回队里做笔录,两人一直是战战兢兢的。”
“她说没说,他们怎么会选择这家银行取款?”这个银行分理处,既不邻近干道街边,从资料上看,与受害者的住所和商店的位置也不发生交集,韩印自然会觉得有些可疑。
“我们当时问了,据她说是为了帮助在此工作的一个朋友完成开户任务。”宋金成紧接着补充,“这个我们确认过,的确如她所讲的那样。”
“怎么,韩老师你觉得她有问题?”杜英雄问。
“不知道,还不好说。”韩印缓缓地摇了摇头,“要看看顾组长那边与她接触的情况再说。”
宋金成是直性子,见韩印言语中似乎有所保留,便有些沉不住气:“韩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必有顾虑,对我们的工作有看法也但说无妨。”
宋金成算是说到点上了,打一开始韩印就觉得陆港方面直接就将案件定性为恶性抢劫,似乎有些太想当然了,此番围绕现场走了一遭,他的这种感觉更深了。不过案子太过重大,在缺乏证据的情形下,将案子复杂化实在不够稳妥,他想多听听相关方面的信息反馈再做判断。只是眼下宋金成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好意思不予回应,便斟酌着说道:“倒不是有什么顾虑,您也别介意,我真不是跟您这儿卖关子。我是有些个人的想法,不过还只是初步的,尚不成熟,还是等回队里跟顾组长碰碰头,将各方信息汇总一下再说吧!”
“哎呀,没关系,介意啥啊!不过情况你们也了解了,抢匪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明显可追查的特征,常规性的搜索和排查,实质上很难取得效果,所以确实急需你们尽快做出一套侦破方案来!”宋金成事理分明地说。
“那没问题,我们会全力以赴的。”韩印和蔼地应道,“这里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回吧!”
三人相继上车,刚要发动,宋金成的手机响了。
接下电话,他顿时笑意粲然,喜气满面,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噢,小颖啊,我在办案,对,有些急,这几天恐怕都得加班……宝宝怎么样……想,怎么不想,让我听听宝宝的声音。儿子,叫爸爸,快叫爸爸……叫了,怎么没叫,我都听见儿子叫了。呵呵,好,不说了,没事儿就挂了吧!”
挂掉电话的宋金成,脸上依然喜滋滋的,好像还沉浸在一通电话的回味当中。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韩印和坐在后座的杜英雄不禁哑然失笑,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铮铮铁骨的汉子,竟然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反差实在太大了。
傻笑了好半天,宋金成才回过神来,看到韩印和杜英雄用带些揶揄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瞅着他,终于察觉到一丝失态,便扬了扬手中的电话,不好意思地说:“老……老婆的电话……孩子才9个多月,我工作又忙,家里的事全靠人家张罗,咱态度一定得到位是不?”
“呵呵,您甭解释,待老婆好是应该的,不过没想到您这么……”杜英雄顿了顿,觉得用词有些不合适,可还是没忍住,“这么肉麻!”
“小杜你现在跟小美学坏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韩印假装严肃地数落了杜英雄一句,然后转回头冲稍有些窘态的宋金成说,“宋队,别听他的,看您这也算中年得子,高兴是应该的!”
“确实,我是真高兴,以前怕耽搁事业,一直没想要孩子,眼瞅着过40了,两家老人扛不住,约好绝食抗议,我这不得已才要了。可没想到啊,第一眼见到我那儿子,我整个人就化了,感觉什么名利财富全都不重要了,儿子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不怕你们笑话,那半个月我一直都晕乎乎的,一想起我是爸爸了,就会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韩印本就那么随口一说,想化解宋金成的尴尬,没想到又勾起他的兴致,不但深情“表白”一番,还调出存在手机中的儿子的照片,让韩印和杜英雄欣赏。
“宋队,孩子的眼睛像你。”韩印看着照片说。
“对,确实像,眼睛特别明亮。”杜英雄紧跟着附和,之后又感叹,“有孩子的感觉真这么美吗?看您幸福满满的样子,我都想当爹了!”
“那就赶紧要个呗!”
“可我得先找到孩儿他妈啊!”
“呵呵……”
建材商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