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柔和地照在他们身上,天边有雁群飞过,传来几声嘶鸣。
远处隐隐有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香气,该是一日之中最温馨的归家之时。
“陛下……”裴蔺开口叫道,声音有些嘶哑。
“阿蔺,朕的意思是,你该好好去陪陪镇南王,老人家虽然脾气燥,但都是为了你好,你何必和他脸红脖子粗的?”沐奕言绞尽脑汁地劝道。
裴蔺直直地看着她,眼中露出受伤之色,良久,他才涩然一笑道:“陛下心里……是要放弃臣了吗?”
沐奕言的心口仿佛被狠狠地捶了一拳,怒道:“你胡说什么?”
裴蔺摸了摸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半晌才道:“陛下,臣感受到了。”
“你感受到个什么!朕只是觉得,你不可和镇南王蛮干,需懂的迂回之策,朕先回避几日而已。”沐奕言急了,可不知怎的,她眼中竟然发热,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裴蔺默默地看着她,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那身影孤单,渐渐地消失在一片霞光之中。
沐奕言狼狈地转过身来,大步走到了马车前,忽然抬腿朝着马车踹了过去,只可惜,马车纹丝不动,她的脚倒是踹得隐隐作痛。
宫门内有人疾步走了出来,不到片刻便到了沐奕言跟前,沐奕言一瞧,居然是杨钊。
“可算等到陛下了,快,方仲之回来了!”杨钊的神色略带焦急。
沐奕言派到邠国去的密探一共有三队,另两队是派往邠国各地查探的,早已无功而返,方仲之是最后一队的队长,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队,负责在邠国京城查探有无蚀心丸解药。
方仲之是杨钊的羽林军中最得力的干将,武艺高强,最擅长轻功、暗器,做密探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这次他却铩羽而归,一队五人,却有四人被俘,只回来了他一个。
“卑职一路潜入邠国京城,十分顺利,只是那蚀心丸的确是邠国皇宫秘药,卑职五人分批混入了王公大臣的府邸,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得已之下,只好试着混入皇宫。”
“卑职从御厨房着手,潜入皇宫近半月,好不容易查探到了太医局有此秘药,只是不知怎的,便走漏了风声。”
“卑职十分奇怪,太医局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防守并不严密,卑职等人都瞧见那秘药的锦盒了,却触动了警铃,大批高手转瞬及至,卑职原本是要全军覆没的,不知怎的,卑职却逃了出来。”
方仲之满脸羞愧,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后,便抽出刀来递给沐奕言:“陛下,卑职无能,苟活至今只是为了能面见陛下,禀告缘由,请陛下赐卑职一死!”
沐奕言心中雪亮,那袁霆祺早就算准了她会派人去盗药,方仲之能逃出来十有八九也是那人故意放他回来嘲笑她的。
沐奕言扶起他来,笑着说:“不必自责,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哪有真正的百胜将军,你带回来的消息很有用,不必再去邠国了,回杨大人那里去吧。”
杨钊也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回羽林军报到,旋即便回到屋中,面带忧色地看着沐奕言:“陛下,这蚀心丸到底有何用处?现在三队密探都折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沐奕言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喃喃地道:“让朕再想想,让朕再想想……”
沐奕言几近一夜无眠,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眼看着离第二次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又该何去何从?
撑过这第二次吗?这个念头一起,她便不寒而栗,那噬心之痛,她再也不愿意重新遭受一遍。
告诉那三个人吗?让那三个人看着她毒发时的惨状吗?她不敢想象那三个人的反应,沐恒衍说不定会率兵去攻打邠国,裴蔺说不定就直接去邠国盗药,而俞镛之……俞镛之会什么反应呢?殚精竭虑去协助裴蔺盗药?
如果她还是避无可避,注定要魂归天国,那三个人会怎么样?
就算再精疲力尽,早朝也还是免不了的。这日的早朝还特别隆重,格鲁使团和镇南王分别上殿觐见,这是沐奕言登基以来第一次接见藩王和外国使团,大殿上一派喜气洋洋。
格鲁使团由格鲁的大王子次吉王子率领,次吉王子这是第二次到访了,朝中凌卫剑、林承锦等好几位大臣都和他有过交集,不管是暗中较劲也好,语带双关也好,面上看起来总还算得上热闹。
而镇南王更是和朝中几位老臣颇有交情,觐见天子,奉上贡品之后便和他们寒暄了起来。
大伙儿正其乐融融呢,王尚书忽然一拍脑袋,笑着说:“陛下,瞧臣这老糊涂,还有一桩喜事呢,邠国国君递来了国书,想必也是恭贺陛下寿辰,陛下大喜。”
说着,他便递上了一封信,只见大红的封皮上烫着火漆,上面一溜儿烫金的大字:大齐国君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