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总算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她们激动地大声喊起来,兵团的人赶来,把她们背上的芨芨草接过来,脱下自己的棉袄给她们裹上,又往她们嘴里塞水壶让她们喝。
她们捧着温热的水,大口大口,嘴角的泥几乎也要一起吞下,可是她们全然不顾。
顾舜华喝了好几大口后,才看到那个将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给她的是任竞年。
她来内蒙古两年了,偶尔看到,也算是了解了,但要说特别熟悉,也不至于。
任竞年也看到她在看自己,忙道:“你小心,别呛到。”
顾舜华喝下后,肚子里温热一些,到底感觉好多了,她便要脱下来:“给你,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冷——”
然而任竞年却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顾同志,我们尽快回去,不然等下沙尘暴来了,会更危险。”
他的声音太果断冷硬,顾舜华不敢说什么,只好忙点头:“好。”
这次过来找她们的是兵团的正规兵,原来这次的沙尘暴来得太突然,出去找柴或者干活的全都没回来,连长见这情景,干脆把大家伙都派出去找。
任竞年从两年前的新兵蛋子已经提升成了排长,这次是他带着人分散寻找,顾舜华是他们找到的最后一拨人。
有了自己人,几个女同志顿时放松了,自己人过来救自己了,平时还不觉得,这个时候就是亲人就是依赖啊!
大家伙互相搀扶着,冒着风沙,闷头前行,最后总算是回到了兵团,钻进了自己房中。
回去房中,身上已经很脏很脏了,脸上头上一层层的土,顾舜华其实已经累得要死了,恨不得瘫在炕上,不过还是拿来了马灯,提起玻璃罩将灯芯点着,弄了水来打算洗脸,结果一看,洗脸水都已经冻上了!
到底都是姑娘家,这样脏着真难受,几个姑娘差点哭出来。
正愁着,就听外面声音,说是战士们在伙房要了一点锅底水,给她们送来了,大家一听,高兴得要命,感激涕零,赶紧接了来,那锅底水还热乎着,总算是稍微洗了一把脸。
擦差不多了,就要睡下,但是这么折腾一遭,显然大家都有些睡不着,之前晚饭吃的那点东西早没了,实在是肚子里空落落的,可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要找点吃的就更难了,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伙。
大家都饿,就忍着,谁也不说。
谁知道顾舜华正要躺下的时候,就听到屋外有敲门声。
她随口问:“谁啊?”
外面一个声音:“我。”
王新瑞听着,好笑:“谁知道“我”是谁!”
不过顾舜华却听出来了,这是任竞年。
她犹豫了下,还是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的风就要扑进来。
任竞年站在门外,很快地将一包东西塞给顾舜华:“给你这个,可以吃。”
说完,便帮她把门关上了。
顾舜华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就着门缝看,他已经走了。
王新瑞火速下炕:“谁啊,给你什么了?”
顾舜华打开那纸包,只见里面是一块块冷硬的小圆饼,像石头一样。
她拿过来凑在鼻子边,便闻到一股豆油的香,顿时明白了:“这是豆饼。”
王新瑞:“呀,这是任竞年吧,他可真好,竟然给我们送吃的了!”
常慧也忙下炕:“豆饼呢!这个能随便吃吗?”
大家都知道,豆饼是用来喂牲口的,兵团有马,那些马才是豆饼,但是有时候大家伙饿了,和后勤马车班的关系好,就可能想办法蹭块豆饼。
这当然是不太符合规矩,但很多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王新瑞高兴死了:“要不咱把煤放进去烧了,慢慢地烤着吃,这样既暖和了,又能吃了!”
她这一提议,大家都犹豫了下,毕竟每个房间分到的煤就那么一点,真得拼命抠着用,哪能这么奢侈。
不过,这么冰冷的天气,怒吼的狂风,经历过生死一线的绝望,她们太需要一些温暖和安慰了,而眼前散发着豆油香的豆饼,却是那么生硬,哪能啃得动。
哪怕奢侈一点又怎么了,她们真得想吃豆饼,想烤火。
于是那晚,几个姑娘,费劲地用豁出去性命才弄来的芨芨草生了炉子,又烧了煤球,就借着那点微弱的暗红炉火,一点点地烤着豆饼。
冷硬的豆饼被烤后,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清香,那香味太过迷人,以至于她们大口地吞咽着口水。
最后总算,几个姑娘一人捧着一个吃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真香,太香了。
王新瑞吃着吃着,突然流泪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豆饼了,我以后回去北京,要天天吃豆饼,我最爱吃豆饼了!”
常慧使劲地咬着,咬得腮帮子都疼了:“是挺好吃的。”
顾舜华捧着那小小的豆饼,却是想起来任竞年
刚才太匆忙,风太大,都没看清楚他,就被塞了豆饼,之后门被关上了。
她轻轻咬了一口,眼前就浮现出他平时的样子。
挺拔笔直的个子,平时军容整肃,仪姿堂堂,偶尔会笑,笑起来牙齿好像很白……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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