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又道:“昌德宫中颇有积蓄,吾愿全部输捐犒劳行营大军,曹将军可否向都部署曹大人进言,大军入城后无侵扰百官府邸,无伤金陵百姓。”
曹翰正欲开口,忽然外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三人都转头看去,却是陈乔不顾内殿传诏刁衍的阻拦,强行闯来,步入殿内大声叫道:“陛下,胜败未定,不可轻易求和,寒了将士之心啊。”
徐弦眉头一皱,站起来斥道:“陈乔,枉你身为宰辅,不召而入,实在有失体统。”
陈乔抬头看他,咬牙切齿道:“吾恨未早些认清你这国贼”转头对李煜躬身秉道:“请陛下速斩徐弦,以定军心。”
李煜见两个元老重臣戟指相骂,不知如何是好,曹翰却在旁冷冷抢道:“似陈乔这等不服王道的逆臣贼子,还请江南国主速速斩之,以示诚意。”
他见李煜低头不语,又道:“大军南下以来,多有负隅顽抗之徒,对王师有所杀伤,愿陛下将这些奸徒明正典刑,或交由我行营军法从事。”
不想片刻之间,曹翰又提出两个苛刻的条件。李煜大犯踌躇,陈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曹翰骂道:“无耻小儿,江南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屈膝事敌。”
他这话却激怒了徐弦,他厉声道:“陈相,国主犹在,哪轮到你妄定战和莫非你想做宋齐丘不成”转头对内殿传诏刁衍道:“速速将陈乔带出去。”
陈乔对他怒目而视,看着举步上前的刁衍道:“鼠子敢尔”他在朝中以耿直著称,此刻义愤填膺之下更增威势,刁衍吃他一喝,居然吓退两步,两边僵持下来。
李煜不想这般重大关头,重臣却自相吵闹,心中烦闷异常,笼在袖笼中的双手变幻了诸般静心佛法,犹自心烦意乱,他见曹翰脸上隐现不耐之色,便拱手道:“到让曹将军见笑了。”
曹翰斜眼看着江南君臣,心中倒有些佩服这老而弥坚的陈乔,冷笑道:“我倒无妨,只怕都部署大人等得心烦。”
李煜无奈地看看陈乔,眼神制止他出言不逊,柔声道:“那便劳烦曹大人先回禀都部署大人,吾不欲金陵生灵涂炭,都部署大人若怀悲天悯人之心,江南百姓必将为大人敬颂平安。”
曹翰等的便是这句话,点点头,大咧咧的起身道:“是降是战,给个痛快话吧。”
七十二章弃国
李煜和徐弦相互看了一眼,眼见宋人居然破城,兵到宫门,他心下已然失却战意,刚才那番话不过将投降说得婉转一些而已,这宋将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要故意折辱。李煜叹了一口气,朱唇轻启,正待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数句粗豪话语:“你要战便战“”吾等奉陪到底”“鼠辈”“明刀明枪放马一战”
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股夹带雨点的冷风猛的灌了进来,激得就在屋内几人一阵寒战。卢绛、胡则、呙彦、陈德四大军方重将鱼贯而入,四人都身披铁甲,腰悬利刃,陈德和胡则身上尚有血迹斑斑,进来时脸上带着一股煞气,冲撞得殿中红烛明灭跳动不已,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合着四大节度使阴沉的脸色,让殿内的空气煞那间仿佛低了几度。
原来是四人各自派出向禁中传讯的亲兵都被宋兵隔绝在外,回禀之后,各节度使都觉得事关重大,而且此时城墙各处战况已经稳定,于是不约而同纷纷带领精锐牙军前来解围。宋军经历一夜激战也已经疲乏,失去偷袭之利,金陵城墙高大又岂是一日一夜之间可能攻打得下的,曹彬等宋军重将也大都将牙军等精锐撤下去休息,只留部分军队不断攻打,意在不使城中唐军休息。此刻宫门外虹桥之前的各部唐军精锐已有五千之众,将三百宋军团团围住,只等宫中决断,便要将其碎尸万段。
闻听宋军带兵大将曹翰为迫降而来,而且已经被徐丞相延请入内,众将俱都大急,生怕陛下在文臣的撺掇下贸然答应降宋,卢绛带头,陈德、胡则一齐说动呙彦,四人等不及宦官通秉求见,一同入内。
刚才那句“你要战便战”是武昌军节度使兼神卫军指挥使陈德脱口而出,“奉陪到底”出自昭武节使兼凌波军指挥使卢绛之口,“鼠辈”乃是宣州节度使兼天德军指挥使胡则怒骂,而要“明刀明枪放马一战”的则是禁军统御,成德节度使兼黑云都指挥使呙彦,这四大节度手握的精锐唐军五万余人,乃是保卫南唐的最后中坚,四人一齐发话愿战不降,份量之重可想而知。
眼看和议将成,不想这般武臣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出来搅局,张洎当即呵斥道:“汝等未奉召而入,带械面君,可是要造反作乱么”他不提战降大事,先拿不臣的帽子扣住几员武将,只是想先压压他们的气焰。
徐弦见四将进来,本待出言斥责其君前跋扈,但见四人脸色不善,手按剑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暗暗怀念皇甫继勋统领神卫军的时候,两人一起联手压制林肇仁等军方众将,皇甫继勋虽然气量狭小、怯懦而好财货,但世家子弟出身,自觉身娇命贵,战降这等大事上却少有固执,往往被自己数语说动,不比这几个亡命之徒一般的悍将难以对付。想到此节,不由心中暗暗叫苦: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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