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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郎中 沐轶 2275 字 2023-10-17

梁氏在屋里听出左贵这话在夸儿子,喜滋滋出来道:“我们忠儿本来就很听话的,就是你平时逼他太紧了,他反而不学,其实暗地里偷偷看书来着。”

“看书是好事啊,不用背着我。”左贵好生瞧了瞧儿子,“你说那什么汗不厌早,还有你那什么半日三服的解表汤药的服法,都是从哪看来的”

“内经和伤寒论啊。”

“内经伤寒论”左贵更是惊讶,“我们家没有这两部书啊,你爹我都没看过,你从哪看的”

唐朝以前学医,都是师带徒,没有专门的医学院,学医一般都是从临床直接学起走,从病症到方剂,除了名医大家之外,一般的医者,很多都是经验主义者,也就是针对什么症状,开什么药,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开,病因病机是什么,理、法、方、药只涉及后两项,前两个很少涉及。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唐朝之前,由于印刷术造纸术等的限制,不可能把医书大规模印刷普及推广,所以很多医者一辈子行医甚至都没有读过伤寒论等专著,都是从师父那里直接学来的临床经验。

这左贵还算好一点,以前读过几年私塾,跟着父亲师父学医,也是直接上临床,好在父亲有几本手抄的医方书,临终给了他。他又拿来教儿子,但儿子左忠却不爱看书,连这仅有的几本医书都没看。左贵自己所学也就仅限于此,没看过内经和伤寒论

内经也就是黄帝内经,与伤寒论等并称中医四大经典,内经成书于战国时期,尽管是经典,但主要作用在于奠定了中医学说的理论基础,是一部中医理论巨著,但由于其记载方剂只有十三个,从临床意义上说作用却不大,所以一般的普通医者对其兴趣其实不高,传抄的人比较少,当时流传并不广。

伤寒论杂病论成书于东汉,战国时还没有印刷术,也没有造纸术,东汉时蔡伦发明了造纸术,但远未推广普及,特别是印刷术还没有实现,书的传播仍然靠手抄,数量很小,范围也很小,加之两部书出现之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大名气,赏识的人也不多,故传抄普及的也不多。

伤寒杂病论成书后竟然散失了数十年,晋朝王叔和身为太医令,利用职权在全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收集到了其中关于伤寒的部分,汇编成了伤寒论,而杂病部分却怎么也找不到踪影。一直到宋朝,才被一个翰林学士从堆积如山的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的竹简中找到了,经过一番努力,编撰成了金匮要略,也就是伤寒杂病论中的杂病部分。一本书变成了两本书。

唐朝之前,由于没有发明印刷术,所以优秀的医书除了朝廷太医等高级太医之外,民间普通医者是很少能见到的,直到唐朝初年,才出现了雕版印刷术,而活字印刷,更是在宋仁宗年代才出现的。所以,医学书籍的推广普及,真正开始于宋朝。

所以,左贵自然没读过伤寒论,但伤寒论上的很多名方,通过各种手抄本的形式已经在民间流传了,由于都是摘抄,很多只限于对上面方剂的摘抄,对于其中关于方剂的论述并没有录全,故很多医者只知道什么病症用什么方,至于为什么要这么用,并不明白。

左少阳学过中医历史,所以也明白左贵为何如此惊讶,有些后悔自己嘴快,眼珠一转,随口编了个谎:“几个月前,我从一个老铃医那看到的,当时他快饿昏了,我给了他几个野菜馍馍。他吃完了,说与我有缘,摸出一本脏兮兮的书给我瞧,说让我尽情看上一天,但不准我摘抄,我就看了,好多看不懂,就,就记住了这法。”

左贵眼中放光,急声道:“是吗那铃医在哪里”

“走了,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那医书呢”

“拿走了,他只让我看了一天。我还惦记着回家,所以天黑就还了他,回来了。”

“你那你还记住什么方子了吗”

“记不得了,他只让我看了那么大半天,我哪记得那么多。”

“你再好好想想”

“真记不得了”

左贵跺脚道:“你这笨蛋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笨的了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机缘啊,你真要把那部书都背下来,或者要过来,你就可以成为天底下知名的神医了唉你竟然只看了大半日,还天黑了要回家,不看了,当真是,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也难怪左贵如此气急败坏,要知道,古代医者对方书大多密而不传的,唐代药王孙思邈对民间医者秘藏张仲景的各种伤寒论抄本轻易不示人的现象,曾扬天感叹道:“江南诸师秘仲景要方不传”由此可见唐初时代获得医书之难。更何况是张仲景的伤寒论这样的医学宝典呢。

梁氏见左贵着急得花白胡子乱抖,唉声叹气直跺脚,忙过来劝道:“老爷,孩子还小,只看大半日就记住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你知道个屁”左贵捶胸顿足气急败坏对左少阳道:“你知道一个方子能卖多少钱吗当年你爷爷,也就是你师爷,为了从一个医者手里买一个治疗拉肚子的方子,用了一头耕牛好不壮实的一头耕牛啊如果是一个救命的好方子,你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铃医让你看的这部书,肯定有很多好方子你不去记这些方子,却去记这些没用的服药方法,当真是暴殄天物”

正文第18章垂死产妇

左少阳见他为一个方子暴跳如雷,心里有些好笑,有心把一些他不可能知道的唐朝以后的经方告诉他,又怕引起他更多的疑心,到时候难以圆谎,索性闭嘴当蒙头葫芦。

左贵说了几句,见左少阳不说话,也觉无趣,便回到桌子后面也不说话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梁氏拿了两文钱给左少阳,让他去买一小捆柴火回来做饭。

左少阳拿着两文钱苦笑,连柴火都要小捆地买,家里已经拮据到如此地步了。他笼着手来到瓦市。这是卖零散物品的地方。一排排的柴火挑子立在雪地里,后面蹲着一个个樵夫,哆嗦着等着买主。见人靠过来,马上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但却不敢上前招呼。望着人走开,眼神又黯淡下来。

左少阳随口问了几个,每一挑大小不定,多的要七文,少的也要三文。他手里只有两文钱,眼见人家樵夫天寒地冻的不容易,也不杀价,顺着这排柴火往前走,想找小一点的柴火挑子买。

他走过一挑柴火,这柴火很大两捆,在这些柴火挑子里绝对是最大的之一,而且都是大口杯子粗细的,这让他想起了穿越过来遇到的那皮肤黝黑,鼻翼还长着几个雀斑的砍柴姑娘,那小姑娘挑的柴火就有这么大。

他感叹了一声,正要接着往前走,鼻尖忽然闻到了那熟悉的淡淡的青草香,那是春天里才有的嫩草的香味,这瓦市里是不可能有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姑娘就在近左

他晃着脑袋一瞧,便看见了高高的柴火后面,露出了一小截襦裙角,葛麻布的,绣着花边,正是第一次见到的那打柴姑娘的装束

左少阳乐了,伸手拍了拍柴火:“姑娘”

柴火挑子后面那女子这才探出头来,皮肤黝黑,乌溜溜的眼睛大大的瞧着他,鼻翼两边,隐隐便是几颗小雀斑。果然就是那打柴姑娘。

“是你呀”左少阳喜道,“你来卖柴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