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外人在的时候,魏珩称太子为表兄,也算是亲近和示好。
太子说:“世家大族,最是在意门第了。你又是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家族继承人,魏国公一时执拗想不开,也是能理解。但你的婚事不只是魏国公一人说了算的,还有静华姑母在。何况孤也看得出来,父皇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孤听说,父皇去找了祖母,祖母还把那位颜姑娘带在了身边。”
“如此看来,是魏国公势单力薄。反倒是你……”太子笑着抡起拳头来,轻轻在魏珩大臂上打了一下,以此来表示表兄弟二人交情不错,“大家都帮你,倒是你胜券在握。”
魏珩笑起来。
虽然他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但也装着是被太子安慰到了的样子。
魏珩不笑时如冰若雪,高冷孤傲。一旦笑,大有种冰消雪融春暖花开的架势。
“臣明白了。”魏珩说,“表兄说的对,既他容不下颜氏,我又何必再去纠结他同不同意呢?大不了,我就同当年的徐将军一样,直接另立门户。”
魏珩这些话只是说给太子听的,其实他自己心中冷静得很。魏家的一切,他不可能放弃。
若他真弃了世子之位,弃了继承爵位的资格,弃了所有所有……那么,便宜的只有别人。到时候,高兴的怕也是父亲吧?
又或许,他老人家心中如今也正是打的这个盘算。
魏璟虽腿有残疾,恐不便继承国公府爵位。但他日后会娶妻室,会诞下子嗣,大房只他和魏璟两个儿子,按着长幼有序,若他离开了魏家,魏璟又诞下子嗣,那么他的子嗣的确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
从小到大,其实魏珩同这位只大自己几天的大公子魏璟并无什么矛盾。甚至,兄弟二人可能连见都没见过几回。
从小二人就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
而陶姨娘走后,魏国公发了疯一样倒戈叛变,背叛旧主,背叛发妻,搅得京中风起云涌,血气腥腥。而魏璟,比起其父来,着实是淡定许多。
只是把自己关在屋中,本就不爱出门的他,更是鲜少再踏出自己院落半步。
魏珩不是没有疑心过他是否在暗中筹谋什么,但他培养训练了多年训练出来的人,也是愣没有查出魏璟的半点蛛丝马迹来。
魏璟就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每日日子过得极简单,就是看看书,养养花草,悠闲恣意。
魏珩故意说完那句话后便有些走神,他联想到了太多。还是太子略激愤的一句话,才重新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太子说:“景行,你可别犯糊涂!”太子宽和时,是好兄长模样,但严肃起来,又自有其威严在。
至少这会儿在同魏珩说这句话时,他表情是严肃得有些吓人的。
魏珩抽回思绪,侧首朝太子望了眼,他笑了笑。
“说着玩玩的,表兄别当真。”
太子说:“毕竟是亲父子,再有矛盾,也不该闹到那种地步。何况,你若真另劈了府邸来住,静华姑母怎么办?”
魏珩只能再次笑着道:“多谢殿下提醒,臣知道了。”
前面已到营帐,二人的寝帐不在一个方向,太子驻足,又同魏珩说了几句后,这才转身往自己寝帐去。而魏珩,目视着太子走远了后,他才一点点敛尽了脸上笑意。
黑暗中,他目色沉沉,早没了方才伴在太子身边时的和颜悦色。
次日一早魏珩等人便伴驾去了深林中打猎,直到午后差不多未时正方回。武宣帝累了,回了龙帐先歇息,其他伴驾的王孙贵族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时间。
有些人回了自己营帐歇着,有些人去了校场跑马,而魏珩则看了谢国公一眼,朝他走了过去。
虽因之前的事谢国公对魏珩颇有埋怨,但他深知如今谢家的地位。所以在魏珩面前,他丝毫未表现出对他的不满,仍是如从前一般,客气且带着三分恭敬。
魏珩拧着眉心朝他走来,而后眼神示意一道走走。
直到走去一个僻静处后,魏珩才问谢槐说:“我想找谢大小姐再谈一谈,不知可否方便?”魏珩语气还算好。
但谢槐想到了上次他来找妹妹时的严肃模样,不自觉便觉得魏珩此番找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本能道:“可是嬅儿她又得罪了世子?”
魏珩并不确定谢端嬅是不是和颜熙说了什么,所以他只说:“并无。”又解释道,“只是有些困惑难解,想求助谢大小姐一二。”
“这……”谢槐不确定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颜姑娘,他默了会儿后,又说,“嬅儿昨日去和颜姑娘道歉了,为了上次那事。”
魏珩感受到了谢槐的小心翼翼和唯唯诺诺,想着他的性子,以及谢家如今的处境……魏珩不免也解释道:“谢大哥放心,那件事既过去了,我便不会再提。”又说,“想让谢大哥让我同谢小姐见一面,也是有别的事。”
魏珩索性道:“不若谢大哥回去征求一下谢小姐意见,看看她愿不愿意见这一面。”
谢槐见魏珩好像的确是有别的很重要的事要说一样,心中踌躇一番后,便应了下来。
“那好。”谢槐说,“此事我回去先问问嬅儿,若她同意,我会差人来告知世子。”
魏珩颔首:“那就有劳谢大哥了。”
二人道别后,谢槐便回了自己营帐。独自坐着苦思冥想一番,却怎么也想不通后,谢槐只能差人去将妹妹谢端嬅叫到跟前来。
谢端嬅过来后,谢槐看了帐内侍奉的人一眼,叫他们都退了下去。
谢端嬅见状,也将自己婢女遣了出去。
只兄妹二人在时,谢槐这才提起了魏珩来。
把魏珩的话转给谢端嬅知道后,谢槐也是怕妹妹受委屈,又急急斥责魏珩说:“他到底还要怎样?你都已经屈尊去向那颜氏道歉,他们到底还要怎样?真是逼人太甚。”
谢端嬅却说:“哥哥先不要急,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又或许,是魏世子有别的重要的事说。”又说,“昨日我和颜姑娘相谈甚欢,且魏世子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他不会是因为这事再找来。”
见妹妹都帮那颜姑娘同魏珩说话,谢槐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道:“那你是打算见他这一面?”
谢端嬅心中隐隐有些能猜到魏珩此来意图,所以,她面上看似平静,但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攥得紧紧的。事到如今,她是不得不把一切都告诉魏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