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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御医开的药,丫鬟们比照着一日三餐,煎熬好后准时准点的送到陆尧的院子里。这天午后,再一次倒掉丫鬟送来的汤药后,陆尧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能下床且行动自如了,只是偶尔还会咳嗽几声。
他穿好衣衫出了门,想去另一个院子找曲迷心,却被伺候的丫鬟告知曲姑娘已经离开安王府了。陆尧当时便愣住了,眼睛盯着说话的丫鬟,重复问道,“你说她离开安王府了?”
丫鬟点头。陆尧又问,“什么时候离开的?”丫鬟答道,“已经有两天了。”
陆尧闻言沉默了许久,便转身回了屋子里,关上了门。他走后,丫鬟抚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明明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不知为何,被他看着仿佛被野兽盯着一般,让人心里直发毛。
屋外气候甚好,屋内陆尧的脸色却阴沉沉的。
“是察觉到什么,所以一声不响的走了吗?”他坐在桌边,微微眯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无妨,终归还是在临安,皇城虽广,终究比不得天地之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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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尧出生的杨柳村位于韶州辖下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内,说得好听是依山傍水,实际上就是偏远穷苦,土地大多贫瘠,一年忙活到头,收成减去赋税之后,一家人得省吃俭用的将就着,才能挨到来年,如此周而复始。
陆尧的母亲姓沈,叫做沈秀娘。沈秀娘的父亲是一个猎户,母亲早亡。沈秀娘跟着父亲沈大富住在山脚下,贫苦度日,因容貌秀丽为人勤劳,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
沈秀娘最终同村口陆家订了亲,看好了日子来年开春之后嫁过去,谁知不久之后就出了变故。秋冬之交,沈大富寻思着再往山里去一次,猎一点东西回来屯这好过冬,顺便给女儿添点嫁妆。他如往常一般进了山,几日后回来,却是拖着一条断腿,无数伤痕。
陆家原本看好这门婚事,在沈大富出事之后,就退了婚。沈秀娘虽然难过,却很快放下了,一心照顾沈大富,可惜沈大富伤得太重,到底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沈家无田无地,沈大富死后,沈秀娘靠着接绣活以及偶尔进山采些野菜野果维持生计。可是好景不长,在第二年的仲夏时节出了意外。沈秀娘进山时,遇到几个结伴进山打猎浪荡子,一时起了恶意扣下了她。
不久之后沈秀娘便怀了身孕,来年四月产下一子。
这个孩子就是陆尧。
当然,刚出生的时候,他还不叫陆尧,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乳名叫毛球。
沈秀娘带着他顶着杨柳春中众人嫌弃的眼神与恶毒的语言中,过了两年。如果陆尧跟普通孩子一样,那么沈秀娘的一生注定悲苦,可是陆尧不是普通孩子。无论学走路说话,他都要比普通孩子聪明太多太多。
村里的孩子大多还在地上乱爬说话口齿不清的时候,陆尧已经能走得很稳,能说出很长一句话并且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沈秀娘忙碌没有多少时间教导他的基础上的。
陆尧两岁那年的夏天,大雨倾盆连续十几日的下着,导致山洪暴发山体倾塌,将旁边的杨柳村整个淹没。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最终只有陆尧母子两人活下来。
那一年丰谷县内多处遭了灾,陆尧母子俩离开杨柳村去县城里避难,同他们一样想法的还有许多人。灾祸之后,县衙将难民聚在一起安置于县城外,重新编写户籍,陆尧说服沈秀娘造了假,以寡妇的身份自居,称夫家姓陆,而他的名字叫陆尧。
那个时候陆尧还不识字,只是偶然之间听人说起尧舜二字,便定下了自己的名字。
母子两人在丰谷县外安家之后,沈秀娘原本还想靠着接绣活维持生计,在攒下几个钱之后,便被陆尧撺掇着开始做起了生意。沈秀娘半信半疑的做起了生意,很快攒下了一点钱,之后便咬着牙将陆尧送进了学堂。
从那以后,几乎沈秀娘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件事,都有陆尧的影子在里面,并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与其说是沈秀娘在带着他过日子,不如说他在给沈秀娘规划新的生活。
母子俩的日子可谓是越过越好,而陆尧的学业,永远是先生夸赞的对象,将同堂的所有的学子远远甩在了后面。院试之后,母子两人搬到了韶州州府,另择了一所学院。而陆尧再一次复制了之前的学业之路,刷满了先生的好感度,三年后院试一举夺魁,入了渊阁先生的眼,正式拜入其门下,成为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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