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胤祐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阿玛你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真的是凑巧吗?你是故意来乌库玛嬷这里蹭饭的吧。
而胤禩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丰富,欣喜、紧张、好奇……他比胤祐还小了几个月,自己吃饭却很是熟练,不难看出,平时没少自己动手。
用过早膳之后,康熙又陪着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祖孙俩聊聊天。
最近全国江河流域都到了汛期,各级官员都在积极预防洪涝灾害,从各地送进京城的奏折铺天盖地,各地水位情况、天气情况他都要一一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哪些需要国库划拨银两,哪些需要提前疏散百姓。
尤其是黄河流域,屡次冲决,长久以来对于附近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极大威胁,这让他很是忧心。
天气和粮食收成以及粮食价格总是密不可分,不只是汛期的洪涝,这些年旱灾和蝗灾也总是伴随出现,朝廷需要开国库赈灾,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从汤若望到南怀仁,再到张诚、白晋等人,康熙也向这些西方来的传教士学习了许多观测天象的方法。
于是,他便筹划向钦天监安排一向新的任务——记录各地各时的天气与风向情况,从中找出规律,通过研究这些规律,来预测天气情况。
因此,他每天都很忙,除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是在行宫的书房内召集各位大臣议事。还对河道总督靳辅提起想要亲自去黄河流域视察河工。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滋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于是,念头变成了想法,想法就要提出来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后,提上日程,开始进行准备工作。
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就算是皇上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也不大,并不像乾清宫还有个院落让胤祐自己玩耍。
这里每天都有大臣进进出出,阿玛又为了国事操劳,胤祐便不好过去打扰他。
因此,自从到了行宫避暑,他便再没有去找过阿玛或是纳兰。
这天也是凑巧,一封从江宁送来的密折递到康熙手里,拆开来才发现,呈上奏折的人竟然夹带私货,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让康熙转交给他身边的侍卫纳兰性德。
能有胆量让康熙帮忙传信的,除了曹子清也没有别人了。
纳兰拿了信便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看信。
胤禩跟着胤祐住了两天,惠妃那边想着也不能总让八阿哥在那边打扰太皇太后和皇贵妃,便派了嬷嬷去吧胤禩接回来。
胤祐舍不得弟弟,一路将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在行宫里闲逛,正好看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纳兰。
小家伙兴奋极了,沿着池边跑了小半圈才来到纳兰身旁,二话不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纳兰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七阿哥近日清减了许多。”
胤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天气太热,我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纳兰关切的问:“是不是你挑食啊?”
“那倒没有,”胤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愁容,“以前用过午膳还能吃下去两大盘点心,现在只能吃一半,第二盘总也要剩两块。”
纳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那还真是可惜了。”
胤祐也叹口气:“可不是。”
而后,他又伸手捏了捏容若的脸,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容若也清减了许多。”
容若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胤祐问他:“是因为思念子清吗?”
“呸!”纳兰啐道,“我思念他做什么?”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就那个混小子,不在京城还要祸害人。”
他最后这池塘里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开了好多,大片大片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
胤祐靠在他肩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他了,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纳兰提醒他:“还不到两月呢。”
“是吗?”七阿哥没什么时间观念,过一天是一天,超过三日就不大能算准日子,“可是我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
他这么一说,纳兰也有些惆怅,仿佛没有那个人在,宿卫宫中的日子还真是难熬。
康熙本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许诺他俩,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出去历练历练。
然而这件事情从年初拖到现在,曹玺去世,曹寅回江宁丁忧,黑龙江那边正在与沙俄交战,现在又是各地江河流域汛期,康熙动了巡视黄河的心思,早就把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纳兰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看看这是什么?”
信封上写着“容若亲启”,但胤祐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曹寅在江宁丁忧,并不是辞官归乡,而是替他的父亲代行江宁织造一职。
江宁织造明面上是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皇商,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共同经营皇家在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暗地里却还有帝王指派的事务。
因此,曹寅隔三差五就给康熙写奏折,里面提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但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封给纳兰的书信,说说江南风物与那些故人。
信封是打开的,因为经过了康熙的手,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
确实也没什么秘密——里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兰草,上面还题了一首词。
纳兰一见到这幅画就笑了起来,他生的极为好看,因为不常这么笑,笑起来就更好看。
曹寅走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过了,有点好奇:“这是子清画的吗?”
“当然不是,”纳兰指着落款给他看,“张纯修,子安兄,我的故友。”
胤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子清可怎么办?”
他总是看到曹寅与纳兰形影不离,就认为他们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出现。
“荔轩与子安自然也是好友,那时候我们三人自称‘岁寒三友’。”
“噢!”胤祐吐吐舌头,“是我想多了。”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三人同在京师,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互不以贵游相待,而以诗词唱酬,书画鉴赏相交。
画上的那副题词也正是当年张纯修出任庐州知府时,纳兰所赠。
胤祐看得出来,提起这位故友,容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明朗——他是真的高兴。
胤祐便默默地将“张子安”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能与子清和容若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康熙的黄河沿岸巡视计划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毕竟是皇上出巡,并不能说走就能走,需要一个周密而详尽的计划,最主要的就是帝王的安全。
自从那日和纳兰在湖边看曹寅的来信,聊起他们少年时后结交名仕,以诗酒会友的往事。
一心只想成为巴图鲁拒绝读书习字的小娃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想要看看容若口中的那些人,听更多他们的故事。
渐渐地,他也萌生出读书习字,学习和背诵更多诗词典籍的想法。
回去之后,他就把曹寅送他的字帖找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
太皇太后还觉得奇怪,平时只喜欢摆弄各种玩具的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开始对着几幅字帖发起呆来。
太皇太后忍不住打趣他:“苏茉儿,你快看,咱们小七想要读书认字了。”
胤祐立刻将字帖藏到身后:“没有!我要成为最勇猛的巴图鲁,才不要读书识字。”
胤祐实在呆的无聊,带过来的那些玩具好些被保泰和胤禩拿走了,剩下来的那几样他早就玩腻了,提不起多大兴趣。
天气越来越热,酷暑难耐,屋子里有冰块降温,竹帘隔绝着外面的暑气,是最凉爽的地方。
但胤祐就是待不住,他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喜动不喜静,总也停不下来。
这几日,心里又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便更加坐不住了。
于是便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哀求了好一阵,说想去找哥哥玩。
太皇太后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这才允许他出门,还不忘吩咐太监把人盯紧了,别让他去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
胤祐很听话,说要去找哥哥就径直去了胤禛的院子。
他去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看书,徐师傅上午讲过的内容,他必须利用课余时间牢记下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徐师傅会提问。
有时候汗阿玛也会过来视察他们的学习情况,虽然主要是抽查太子,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被抽到,答不上来是要挨罚的。
自从胤禛到上书房进学之后,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有限。胤祐之所以产生厌学情绪,就是因为看到他学习时的枯燥,以及徐乾学和汤斌的严厉。
兄弟俩已经有几日不见,胤禛拉着他聊了一些近况,胤祐说起胤禩跟他一起住了两天,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
胤禛一听就不高兴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胤禩,总觉得老八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明不喜欢惠妃,也不喜欢大阿哥,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出一副非常懂事乖巧的模样。
还有上次,因为他的缘故,弟弟生了好大一场病,事后阿玛既没有责罚惠妃,也没有责罚老八,胤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愈加不喜欢延禧宫的人。
他转过身去,不看弟弟:“我要看书了,你自己玩吧。”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摊在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正经的开始翻阅。
胤祐跟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圈,细细的观察他的神情,然后突然扒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哥哥你的书拿反啦!”
胤禛本能的把手里的书倒过来看了一眼封皮,然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胤祐这个小淘气鬼,他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书有没有拿反。
被弟弟戏弄的胤禛有点生气,板着脸说道:“小七,你去别处玩吧,我要温习功课。”
哥哥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胤祐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哥哥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刚才戏弄他,还因为自己说了和八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还一起讲悄悄话的事情。
胤祐想开口道歉,但哥哥埋着头,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本上,看样子不想再和他讲话。
他便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了书房门。
过了片刻,胤禛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小家伙真的走了。
他叹口气站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生弟弟的气,只是和他闹了一点小别扭而已。
胤禛走到门口,朝外面张望,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候在一旁的苏培盛,就只有角落里打扫落叶的一名太监,哪里还有胤祐的影子。
胤禛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还真跑了。”
他正要转身,忽然一个影子从苏培盛身后窜出来一下子蹦跶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小家伙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他说一句“对呀,怕你跑掉了”。
可是他哥多别扭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偏偏不说什么,轻哼一声,绕过他重新进屋:“我只是有些渴了,让苏培盛续茶。”
“噢噢噢~~”胤祐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我懂”的表情,“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看书好不好?”
他在这里,胤禛静不下心来看书。于是,只能先把书本放在一旁,开始临摹字帖。
他现在也还在识字阶段,每天的功课除了温书也需要练字。
胤祐跪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书桌,看了半天也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胤禛说道:“我能试试吗?”
胤禛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个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弟弟,以前陪他上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只要他开始练字,就跑去院子里找侍卫玩耍,今天竟然向他提出想要试试写字?
当然,弟弟想学,哥哥也是很乐意教他的。
他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手要这样握笔,对对对,非常好……唉!不,不对,小七,等一下……”
他话音未落,洁白的宣纸上就晕开了好一大滩墨迹,毛笔被扔在了一旁,胤祐的手已经按了上去。
“……”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胤禛摸了摸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
胤祐尴尬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边抹一抹,右边抹一抹,胤禛就看到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大花猫。
“哧~~”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祐在他对面更加沮丧,原来练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回去之后胤祐郁闷了好几天,每天都把那几幅字帖拿在手里看。
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好像有心事。”
胤祐一开始不肯说,慢慢的才将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字,最后把自己变成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额娘。
他以为额娘会嘲笑他,但是并没有,皇贵妃反倒安慰他:“没关系,或许写字对现在的你来说有有点难,但我们可以尝试先认字。”
胤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以吗?”
“当然……”
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挑帘子进来个小太监,先给主子们请安,这才说道:“太子又差人给七阿哥送了东西过来。”
胤祐一听到太子哥哥又给他送东西,激动得“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在哪里?在哪里?”
皇贵妃在他身后,拿着那几幅字帖满头黑线:“认字……还学吗?”
儿子雀跃的欢呼从院外传来:“哇哦,我又有新玩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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