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虽然谁也不敢提,但是心里却忍不住要想,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就是前车之鉴,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
大概只有胤祐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颇为兴奋。他之前还有些担忧,阿玛会不会同意让他跟着出征。
现在可算放下心来,阿玛不但自己打算亲征噶尔丹,还要把他们几个都带上!
从澹宁居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策棱,策棱听后比他还高兴。
时隔五年,他总算等来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回到漠北收复故土。他一定要手刃噶尔丹,以报灭族之仇。
那天在南书房,胤祐已经将那副地图上的每一个地点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凭着印象复制了一份,但对于距离这个东西实在掌握不好,他总觉得这个很重要,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他拿着这份地图,每天拉着策棱研究,让他事无巨细的给自己介绍漠北这个地方。
但是漠北那么大,策棱离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哪里知道那么多。
他只能回家请教祖父,进宫之后再向胤祐转述。
胤祐觉得这还不够,他又自己去翻阅了许多古籍资料,每天都在抱着书,研究地形和兵法,将脑子里想的在图上画出来,而后拿去和傅先生、张将军讨论。
张勇跟他开玩笑:“以七阿哥如今的本事,在我账下当个副将绰绰有余。”
傅先生不服:“我的徒儿,怎么能只当个副将,那必须是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胤祐在一旁点头:“没错,是个以一敌百的将军!”
“那是自然。”
兄弟们都觉得很奇怪,就算皇父要带着他们远征,他们也就是在大后方配合各位将军处理一些后勤工作。皇父怎么可能真的派他们上前线打仗。
胤祐收起书本,咧着嘴冲他们笑:“那是你们,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六阿哥跟他开玩笑,“你更不能去了,阿玛一定会让你留在他身边,把你看得紧紧地,一步也不许你离开。”
五阿哥也凑过来笑道:“就是,说不定一个不留神,你这小崽子又擅自跑去战场,照我说,就应该军法处置,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去你的!”胤祐推他一把,“你家军法打屁股?”
保泰凑个脑袋过来:“我阿玛说了,可以用军棍打屁股。”
这么说起来,大家倒是很期待七阿哥被军棍打屁股的场景。
胤祐生辰那天,皇贵妃一早起来给他准备做生日蛋糕的材料。哪知道小崽子一早跑来,说自己都十六了,还吃什么生日蛋糕,华而不实,不如给他多下两碗长寿面吃吃。
皇贵妃歪着头看他,有些愣神:“都……十六岁了?”
“嗯?”胤祐挑了挑眉毛,“虚岁十六,成年了。”
皇贵妃捧着他的脸:“怎么那么快?”她又比划了一下,“昨天你不是才这么大一点吗?”
胤祐拉着额娘的手:“你是不是舍不得我长大?”
皇贵妃眼底忽然闪动着晶莹的光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不是说好了,永远做我怀里的小宝宝。怎么一转眼,就十六岁了?”
胤祐搂着她的肩膀哄她:“现在也是你怀里的小宝宝,永远都是。”
皇贵妃看了看两人肩膀的差距,大概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得仰着头看他了。
她笑着把头转向另一边,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哪有你这么大的小宝宝?”
“有的有的!”胤祐又跑到她的另一边,要屈膝才能将头靠在额娘肩膀上,“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从生下来就开始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
听闻此言,皇贵妃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小崽子……”
胤祐拿过手帕,替她擦干泪水:“我要吃长寿面。”
“这就让人给你煮一碗。”
胤祐伸出两根手指:“两碗。”
“行!”
“再加两个鸡蛋。”
“加!”
面还没上桌,康熙过来了。看到胤祐十分高兴:“朕还想着下午召你去澹宁居,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他看到皇贵妃脸上的泪痕,立刻敛了神色,质问胤祐:“又惹你额娘生气了?”
胤祐仿佛受了莫大的冤枉:“没有‘又’,我从不惹她生气。”
“那她哭什么?”康熙想了想,能看到表妹落泪的时候不多,仅有的那么几次,都是为了这小崽子。
胤祐笑道:“她舍不得我长大。”
皇贵妃去小厨房看看面煮好了没有,留他父子俩在屋里说话。
康熙问儿子:“成年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小的时候收到的礼物都是玩具,长大一些就是文房用品或者书籍。
这次胤祐想要一点不同的礼物,他问:“我要了阿玛就会送给我吗?”
“说说看。”
胤祐不肯说,反而开始撒娇:“阿玛答应我,我才说。”
“那不成,你阿玛也不是什么都能答应你。”
胤祐得寸进尺的靠了过去:“阿玛放心,一定是你能办到的,保证不让你为难。”
“行行行,朕答应便是。”康熙推了推他,“你坐好,坐好!”
胤祐赶紧坐好,躬身抱拳:“儿臣请求阿玛,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领兵出战的机会。”
康熙一愣:“朕不是说过,带你们兄弟几个一同出征?”
胤祐摇头:“不是在后方,而是上前线。”
“……”
这康熙可不敢答应,上面有太皇太后,这儿还有个皇贵妃,就算他自己内心,也舍不得让儿子去冒这个险。
“噶尔丹的蒙古骑兵穷凶极恶,你要是遇险,让朕怎么和老祖宗还有皇贵妃交代?”
胤祐说道:“上战场哪能没有危险,但我能保护好自己。”
“你还小,朕不能让你去。”
胤祐耸了耸肩:“反正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君无戏言。”
“……”
这时候,皇贵妃带着宫女端了两碗面条进来。上面不仅有鸡蛋,还有鸡腿和牛肉。
康熙刚才被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问道香味也饿了,于是,把另一碗据为己有。
一碗面换来一个领兵打仗的机会,胤祐觉得值了。
到了太皇太后那里,胤祐却丝毫不提上战场的事儿。乌库玛嬷操心他的安危,让他千万小心。
胤祐笑着安慰她:“阿玛怎么会让我们去前线,我们就在后方呆着,安全得很,乌库玛嬷放心吧。”
太皇太后笑着伸出手,颤颤巍巍的点在他的脑门上:“你是我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
“想做什么,就去做,乌库玛嬷支持你!”
胤祐没想到,这竟然是从他乌库玛嬷嘴里说出来的话。
要知道,他小的时候,磕着碰着,太皇太后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前两年去一趟盛京,他肩膀被划了一道,太皇太后愣是不准他再骑马,让他做了一个月的马车。
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胤祐伏在她膝头:“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管怎么样,你得安然无恙的回来。我才八十多,还想多活两年。”
胤祐眨了眨眼,将泪水强忍回去:“一定!”
整个正月,胤祐都住在凝春堂。每日一睁眼,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陪着她讲经、礼佛,闲聊。
年后,康熙又收到了费扬古将军的奏折,对方在折子里向他汇报了近来的军务以及备战情况,并且还上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康熙立刻召集诸位议政大臣到澹宁居,同时大阿哥、太子和胤祐也一并被他召了过去。
费扬古将军在奏折中表示了对康熙亲征噶尔丹的支持,他认为皇上能够亲临是对军士们莫大的鼓舞,这是一件好事。
康熙很开心也很欣慰,劝阻的话他听得太多了,甚至听烦了。
也不知道是谁跑到皇太后跟前去说了这事儿,而后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太皇太后倒是没说什么,皇太后却苦口婆心劝了他一顿。
以至于亲征这事儿,搞得康熙不厌其烦。
他还问过皇贵妃:“他们都反对朕亲征噶尔丹,但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朕恨不得能亲手生擒他。表妹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不该御驾亲征?”
皇贵妃只操心儿子的事情,对他的事情向来不怎么上心。却还是给出了自己中肯的意见:“去与不去全凭皇上的想法,但皇上需时刻谨记一件事,您的安危就是天下的安危,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有了太皇太后、皇贵妃的支持,现在费扬古将军也鼓励他亲征,别人的意见,他也不在乎了。
这件事虽然令康熙很开心,但却不是他把群臣召来的重点。
重点是,费扬古将军在心中还提到了一件事情——他要减兵!
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俱是震惊不已。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胤祐。
胤祐和太子以及大阿哥站在一旁,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刚才他们聊了半天要不要御驾亲征的事情,胤祐都不关心。
从乌兰布通之战,康熙连续几日反复高热还不肯回銮就不难看出,他阿玛这人不但自信还很任性。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情,多少人劝他都没用。
当康熙说出费扬古将军请求减兵的消息是,胤祐心里倒是有些小得意地,脸上却摆出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于是,在场诸位谁还敢小瞧了这位年仅十六的小皇子。
几个月前,他提出让西路军减兵,这些大臣全都持反对意见,索额图更是当众嘲笑他。
而今,他的意见与费扬古将军不谋而合。
费扬古在奏折中说道,他又派出探子沿路打探情况,发现此去须得穿越沙漠、丛林、山川、河流、草原……千难万险。没人带八十日粮草根本不够,而补给线太长,四万六千人也根本补给不上,严重影响战力。
于是,他揍请将减掉的兵士编入补给队,为精锐部队补给粮草。
这又与胤祐当初提出的建议完全一致,更是狠狠地打了在场诸位名臣的老脸。
他的两位叔伯都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明珠索额图更是想不通,费扬古那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要探查过地形才能做出减兵的决定,这七阿哥怎么看看地图就知道了?
李光地、陈廷敬、伊桑阿看到康熙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站出来,盛赞七阿哥年少有为,才智卓绝,恨不能当场吟一遍曹植的《白马篇》来夸他。
胤祐并不关心各位大人的内心世界,他只问了康熙一个问题:“请问皇父,费扬古将军打算留下多少精锐?”
他说一万五千人,傅先生说一万人,张将军说一万三千人。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费扬古究竟与谁心有灵犀。
康熙把奏折递给他:“你自己看。”
胤祐翻开快速阅览一遍,而后目光落到了其中的数字上——一万三千人。
众人看到七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莞尔一笑。
他生的极为好看,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笑起来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胤祐并没有因为和费扬古给出的数字有细微差异而感到沮丧。那是真正身经百战的人,才能预估出来的精确数字。
他反而更加期待能够与噶尔丹一站,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对手。
战胜他,自己才能于实战经验这方面更加接近他所敬佩的几位将军。
二月十五这日,是释释迦牟尼佛的涅槃日。
太皇太后给了胤祐一个任务,让他在出征之前,替自己去大觉寺礼佛,求一张平安符。
胤祐知道,这平安符其实是为自己求的。既然是乌库玛嬷安排的,他岂能不去。
十五一大早,他就换上行服准备出门。
陪着他一道去的,除了赵诚这个贴身近侍,还有他的哈哈珠子舜安颜。
虽然已经是二月早春时节,但京城的天气仍然有些寒凉,风也很大。
胤祐从马车上下来,披风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定睛一看,今儿果然是佛祖的大日子,前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
胤祐一边抬腿迈上石阶,一边催促舜安颜:“快点,办完事回去了。”
而就在此时,周围有好几个人齐齐往右侧看去,并发出此起彼伏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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