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春秋之前,人们铸造青铜器的工艺叫做“模铸法。”先以泥制模,雕塑各种图案、铭文,阴干后在经烧制,使其成为固定的模具。然后注入合金,凝固,脱范。清理,打磨,制作完成。在这过程中,模具只能被使用一次。

所以说,春秋之前的朝代,中国绝无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青铜器。故称为“一模一样。”这株青铜树,想要成形,光是母模模具高度就要高达五米。更遑论美丽的纹饰,需要经过多少道人工雕刻。青铜之王,当之无愧。

宋琏还在洋洋得意:“怎么样,东西不假吧?”

“不假……哪里弄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我家老佣人说,建国之前就在我家了。类似的青铜树,只有上海市银行博物馆有一株,比它矮了一米,年代还是东汉的。”

“我可不可以近一点看看?”

“可以,没问题。”宋琏在玻璃柜下的微型电脑里又输入一串指令。保护青铜神树的防弹玻璃柜缓缓降下,白汐走了上去。

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程璋将一小节青铜树枝带回了办公室。用国外新进口的显微镜进行观察。那时候,中国考古人员的设备都非常简陋。能够得到这样一台显微镜。程璋笑的和孩子一样开心,彻夜写了一万字的研究资料。

之后一个月。她就看着程璋,珍宝似的对待那一小截树枝。还以为这是什么青铜器残件,没想到,它的本体居然有这么大——那一叠宝贵的文物资料,火化在焚尸炉当中。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道,程璋到底着迷的是什么。

青铜之圣器,无边信仰之宇宙。

树的底座有编号,475——002。深吸一口气,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之前以为那一把明代天子剑是宋家从博物馆中盗窃的文物,现在想来,这一尊青铜神树才是他们家拿走的东西。博物馆都是将馆藏的镇馆之宝列为001号馆藏,002就是仅次于镇馆之宝的第二号宝物。错不了,这一株青铜神树,是前河南博物馆失落的东西。

白汐抚摸上树身,稍微注入一点灵气。唤醒了这一株沉睡的青铜神树——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七十年前,你目睹过什么?三千年前,你又看到了什么。

每一件古董的背后,又有一个被藏起来的世界。

历史很长,生命太短。我们看到的太少。

神树沉默无言,似乎在它眼里,就算是七十年前那一宗血案。也就是片刻的风烟罢了。目睹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又怎么会在意短短一瞬的民国44年。她等了许久,直到神树被唤醒的灵力再次沉睡,才走出了收藏室。

“怎么,一脸不高兴?”

“没什么,感觉在这样的神器面前,有点无能为力。”

“嗨,它就是个死物。就算三千年前是什么神物又怎么样?到了现在还不是一堆废铁。”

她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的性格适合贩卖古董。并不适合做古董研究。”

“那当然,迷古必穷。在我看来,古董好玩是好玩,但比不上金钱美女,lol,cs这些好玩。”

她竟然无言以对。宋琏倒是一向令人无言以对……

回到公寓,已经是傍晚。她将今天的见闻跟谢文湛说了,对方沉思良久,才道:“这么说来,明代天子剑的持有者,另有其人?”

“我不知道,或许宋家持有两件镇馆之宝也说不定。但青铜神树既然在他们手中,就能证明宋磊当年背叛了程璋,与外人勾结牟取了博物馆的文物。”她长舒一口气,虚空了思维:“不管怎样,我现在知道是谁害了他。”

谢文湛温柔地看着她,今天的白汐没有垂下长发。而是扎了个马尾辫。长长的刘海,斜在一边。别着一枚水晶发卡。不施粉黛,双颊氤氲着淡淡的粉。说这话时,整个身子都随着语气一起贪懒。少了几分疏离淡雅,多了几丝烟火之气。

陶瓷般的文雅内秀,内心却坚如磐石。

就是这份难得气质,让他着迷——知古玩古,口味如何能不古。

他安慰她:“真相可以迟到,却不会缺席。白汐,总有一天你会得偿所愿。”

她微笑了笑,却拿起一份报纸来

宋家先祖宋磊和前博物馆的失盗案之牵连,让程璋案露出真相一角。老伯那边,谢文湛替他调查。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或许离程璋昭雪之日不远了。吃了一颗定心丸,白汐也就能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德胜门大酒店之战,让顾老先生服输。

她师从程璋七年。擅长高古瓷和高古玉鉴定。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万无一失。毕竟从民国到现在,后人在程璋等鉴定大师打下的基础上,不仅破解了大量古代的奇技淫巧。而且高仿技术一代比一代真切。很多民国时裁定古董真伪的特征,现在已经成熟应用到了高仿产品上,所以,鉴定真伪的手段也在更新换代。

从碳十四测量衰变年代,到做技术检验测量化学成分。现代技术可以帮助人们鉴定大量古董的真伪。但这一次,她只有靠这双手。

临战前三天,她跟昌荣阁请了一周的假期,和谢文湛一起去了一趟郑州。

郑州当一个“正”字,在地理位置上,不仅是河南的中心。也是中国的正中心。四海文物,从河南流进流出,必须经过此地。而郑州最大的古董交易市场和拍卖行,全部是谢家名下的产业。除此之外,谢家还在此地办了一家民间博物馆。

来的时候,谢文湛和她都很低调。要不然,光是迎接少股东的排场,就得排整条街了。谢文湛是金牌贵公子,至今单身。假如公众场合两人一起出面,显然会上某些杂志的头条。她不想刺激董明堂,所以选择尽量瞒着哥哥。

直到博物馆前,谢文湛才打了个电话给博物馆的负责人。不一会儿,两个胖胖的中年人跑了出来:“少,少东家?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来来来,快进来……小李,去香榭丽舍大酒店订酒宴!要最贵的菜!”

“万馆长客气了,酒宴不必办。来此处提一些东西。明日就要走了。”谢文湛总算拿起了少东家的架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高扬。那王馆长用力搓着手:“好好好!少东家一句话,博物馆的馆藏,随便进出。只要……跟董事长他打个借条。”

白汐笑了:“喂,你跟你爸说了吗?”

“没关系,我让思思去说。”

“……”

那她就恬不知耻地挑选宝物了。老实说,虽然谢文湛大方地表示任君挑选。但她并不打算用贵重的古董来参赛,而是选择冷门的古董实用器。万一赌输了,进了火化池,她也赔得起东西。总不能让谢文湛,因为自己亏掉百来万。

二十样宝贝,她还不知道顾老先生会从开封四大家中挑选哪个晚辈出战。也不知道对方是钻营哪一行的。只好每一类都挑选一点。选的都是门路邪的古董。挑选完毕,谢文湛打了个电话给奢侈品运输公司,过来搬运东西。

出了博物馆大门,她回头望了望,深吸一口气:“万一对方没猜出来,火化了。你可别急着跟我要钱。”说完,解下了脖子里的中统通宝:“这个先抵押给你。”

“忽必烈的古泉?我要这个做什么?”

“输了,就给你了。”她笑了笑:“借用你们现代人的说法,有压力才有动力。”

谢文湛这才收下了:“那行,这古泉先在我这里保管。白汐,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顾老先生不答应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这件事必须我来做。”她咬了咬牙:“否则我觉得自己对不起董家。”

董教授之死,她算是想明白了。所谓没有开头,就没有结局。再怎么否认,她,程璋,还有顾老先生,都要负担起责任。既然如此,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让顾老先生道歉,同时公开程璋二次烧窑的秘密,彻底为董家洗刷冤屈。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董教授所做的事情了。为了良心能安。

回到开封的隔日,她就去了德胜门大酒店。本来想一个人迎战就好,但谢文湛非要跟着去。美其名曰,为董家讨回公道。虽然嘴上说的这么好,其实她明白,这男人只是不放心自己。既然他的感情这么泛滥,不妨让他挥霍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