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秦人、楚人,就真的这般重要吗?想当年,周天子得天下,天下共归大周,以周人为傲;若追溯而上,商汤夏启,武帝三皇……三千年前,天下一家,何来楚人、秦人之分?
我听说,楚王先祖季连,原本是黄帝之后。
而秦人祖先,当为少昊。少昊帝,曾抚养黄帝之子颛顼,说起来也是一家人。
诗经大雅中有诗曰:无忝皇祖,式救尔后……为何到了今日,我们却忘记了祖先的情谊,非要兵戈相见呢?陈婴先生,七国二百年,战乱不止,百姓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你难道不知?
而今,为一己之私,竟不惜挑起战火,让百姓们重新回到那种颠簸如浮萍般的日子,你们于心何忍?”
这秦人的祖先是不是少昊,陈婴说不准。
可楚人的祖先,的确是黄帝的后裔。刘阚这一番话,只说的不温不火,却让陈婴,哑口无言。
“君侯,非是我为一己之私,实暴秦昏庸,致使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我大楚不过是顺势而起,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君侯是明事理的人,当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此乃大势。我知君侯非常人,但纵使君侯本领再大,凭区区楼仓,却无异于螳臂挡车。”
刘阚说:“失天下者,非秦人,乃嬴氏。
先生说你们是解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可我却看到的是百姓流离颠沛,大好的土地被荒废。
你楚军所过之处,满城屠戮,洗掠争抢,就是为百姓做主吗?
先生,我没有看到你们解救百姓,只看到你们无恶不作,烧杀抢掠之事。天下大势,与我无关……我守楼仓,就要保这一方的平安。而今,你们无端犯境,可听到这楼仓百姓的心声?”
“这个……”
刘阚不断的偷换概念,让陈婴瞠目结舌。
谁说这刘阚只是一介武夫?伶牙俐齿之处,岂能是一武夫可做到?
见陈婴沉默,刘阚突然大声问道:“陈先生,你可有梦想?”
“啊?”
陈婴被刘阚突如其来的一问,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的看着刘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刘阚扭头,看着城楼上飘扬的苍龙旗。
目光从楼仓城头上的每一个人身上掠过,而后长出一口气,回头对陈婴说:“我有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深深根植于我的心中。
我梦想有一天,在这片光荣的土地上,不再有战争。
我梦想有一天,这片土地上,楚人、秦人、齐人……不再兵戈相见。他们同席而作,亲如兄弟。
我梦想有一天,函谷关前不再血流成河,昔日的战场,能成为千里沃土,所有人在同一块土地上耕耘。
我希望有一天,天下不在有地域和国界之分,所有人能手拉着手,同声高呼:我们是炎黄子孙!
陈先生,也许你会说,我这是在胡言乱语。可是我真的做过一个梦,深谷弥合,高山夷平,歧路化为坦途,曲径成为通衢……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让炎黄子孙的荣光,散播到每一个角落。让普天之下所有的异族人,匍匐在我们的脚下,不敢冒犯我们祖先的英灵……
我怀有这个信念,让阳光所照之处,都有苍龙旗在飘扬!”
刘阚笔直的站在车上,落日的余晖照应着他的身体,恍若一个天神。
他的这番话,是大声的咆哮出来。城楼上鸦雀无声,一双双目光,凝视着他如山般雄伟的身躯。
陈婴在刘阚的对面,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伏地膜拜的冲动。
他强行压抑住自己那近乎激动的心情,平息沸腾的鲜血,许久之后,在车上向刘阚一揖。
原本,他想劝说刘阚,可现在,他却动摇了!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陈婴一抖缰绳,驾着轻车,朝楚军大营方向行去。
“炎黄威武,君侯万岁!”
突然间,在楼仓城头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陈婴身子一抖,忍不住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刘阚,依旧笔直的站在车上,巍然的,一动不动!
这一战,能胜利吗?
陈婴不由得有些疑惑。
楼仓人口的确不多,他们的兵力更是稀少。
然则民心所向,当所有的楼仓人,都决心为刘阚死战的时候,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未必能胜!
看起来,一场苦战,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