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蕴把整件事串起来看,两、三个月了,葛浩宇在北门商业街偶然见到卓蕴和赵醒归,大概以为是卓蕴使了阴招才让他丢了工作,目的是她自己要上位做家教。
葛浩宇都不知道,赵醒归已经升上了高二,可能,他也无所谓卓蕴会不会猜到是他做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出口恶气,让卓蕴也丢了这份工作。
谢天谢地,他的胆子还不够大,可能是忌惮赵家的财力,没有一上来就公开,只敢往丁虹这儿捅。
卓蕴看向那张甜品店门口的照片,她站着,赵醒归坐着,他眼睛很亮,笑容竟有些羞涩,要是不说,卓蕴都要以为他看着的是他女朋友。
丁虹问:“卓蕴,你打算怎么办?要报警吗?”
卓蕴摇摇头:“报什么警呀,解释不清。”
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悲哀地发现,葛浩宇做的事明明这么low,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不想让事情公开,不想让赵醒归被人议论,不想像对着苏漫琴解释那样再去对一堆陌生人解释: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赵醒归!
苏漫琴都不怎么信她呢,何况是别人。
葛浩宇可真棒棒,居然成功了。
卓蕴闭着眼睛搓了搓脸,放下手后,慢慢地对丁虹说:“丁老师,麻烦您去查一下电气工程学院,一个叫葛浩宇的大二男生。您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您知道照片是他拍的,您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敢把照片曝光,歪曲事实,传播谣言,赵醒归就会请最好的律师去告他。”
丁虹说:“好,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卓蕴轻笑一声,“您告诉葛浩宇,卓蕴会辞职,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为了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丁虹问:“你确定要辞职?”
“对。”卓蕴低声说,“我不会……再给赵醒归做家教了。”
第36章、“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喜欢我的。”
卓蕴找出葛浩宇发过的朋友圈截图,拿给丁虹看,说自己就是拿着这个去“威胁”葛浩宇,现在他纯属“以牙还牙”,认准了她不愿伤害赵醒归,逼她辞职。
丁虹好生气,却也没办法,她和卓蕴一样不希望赵醒归受到伤害,所以她能做的,也就是打电话去警告葛浩宇,无法将事情公开。
卓蕴提醒丁虹,给葛浩宇打电话时要录音,语气严厉些,争取留下证据,防止他以后再作妖。
她们达成共识,这件事不能让赵醒归及其家人知道。卓蕴对丁虹说,这是她和葛浩宇的私人恩怨,没有必要牵扯上赵醒归,他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
卓蕴唯一苦恼的就是要用什么理由向赵醒归提辞职,才能够完美地说服他,毕竟她亲口答应过,每周三次的家教,她会继续做下去。
周末的课定在周日下午,卓蕴还有两天时间准备,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去紫柳郡。
——
周六上午,赵醒归在父母和市残联一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钱塘市唯一的一支轮椅篮球队所在的训练场馆参观。
那是一个区级体育馆下属的训练馆,没有看台,非常简陋。赵醒归划着轮椅进到场馆,就看到八、九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正在训练,他们年龄不等,身材各异,有几个甚至还胖乎乎的。
在场馆的另一边,还有十几个年轻人在训练,有男有女,都身有残障,是别的项目的运动员。
十二月的天气,场馆里没有暖气,赵醒归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那些运动员却个个衣着单薄,练得热火朝天。
赵醒归看到篮球场边停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空轮椅,还有些拐杖和假肢靠在墙上。场上的队员坐着专用的竞技轮椅,两个大轮呈“八”字形岔开,身体都用束带固定住,轮椅转起来速度特别快,赵醒归观察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轮椅似乎追不上他们。
球队的主教练徐涛五十多岁,身体健康,高大健壮,年轻时曾是A省男篮运动员,退役后做了二十多年轮椅篮球队主教练,经验很丰富。
他热情地接待了赵醒归一行人,站在场边给他们做介绍:“咱们这支队伍不容易啊,早些年训练条件非常艰苦,也没有钱买专用轮椅,那玩意儿很贵的,几万块一个,这些残疾小伙挣钱都困难,哪里有钱去买轮椅?”
徐涛掏出一盒烟,递给赵伟伦一支:“来,抽一根?”
赵伟伦婉拒了:“谢谢,我不抽烟。”
徐涛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继续往下说:“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固定的训练场,只能让残联出面联系,这儿练几天,那儿练几天,别人要用场馆了就把我们赶出去,愁得我头发都白了。要不是看那些小伙儿一个个都不肯放弃,我可能当时就改行了。”
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后来,咱们省开始大力发展残疾人体育运动,政府拨了不少经费,总算是有了这个固定的训练场地,大伙儿也有了专业的轮椅,还给配了队医,现在真是比以前好太多啦。”
赵醒归问:“徐教练,我想请问一下,轮椅篮球有联赛吗?”
徐涛嘎嘎嘎地大笑起来:“联赛是肯定没有的,大家都不是职业运动员,除了打球,很多人平时还要工作。咱们省算好的了,基本上每个市都有一支轮椅篮球队,平时还能打打省内的比赛,很多省份统共就一支球队,有些甚至一支都没有,每次去比赛都是临时凑吧凑吧凑起来的,相当得寒酸。”
赵醒归问:“那,一般出省打的是什么比赛?”
徐涛说:“轮椅篮球锦标赛,全国性的,每年都有,一般是夏天,由省队去参加。我们这支队伍是A省省队的基础,到时候会再招几个别的城市的优秀球员一块儿去。你们要知道,亚运会、奥运会选拔就是在国内锦标赛上挑人,还有残运会,那个也很重要,我们队里好几个队员都打过残奥会。”
赵醒归明白了,看向那些球员的目光都变得炙热了些。不管怎么说,残奥会也是奥运会,能代表国家打上残奥会,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范玉华问:“徐教练,平时的训练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徐涛说:“一般集中训练就是周末,大家都是住在自己家里的,除非是在大赛前才会有集训,一块吃一块住。今天也有几个没来,天太冷了,有几个小伙儿因为身体原因,冷天特别遭罪,就说自己在家练练力量,我一般都会同意。平时,几个主力也会来训练,我天天都在,我是拿工资的嘛。”
赵伟伦和范玉华又问了些问题,徐涛逐一解答,最后说道:“现在,队伍的确有些青黄不接,有些主力都三十多岁了,还在坚持。年轻的小伙子少啊,身体好的都想多挣点钱,身体不好的也打不出水平,唉……我也的确想要几个好苗子。”
一边说,他一边去看赵醒归,眼睛里透着笑意。
详细地了解一番后,赵醒归和父母都明白了,这些轮椅篮球运动员全是业余的,打球没有工资,只有残联给的每月两千多的补贴,想要维持生活,就还得工作赚钱。
另外,残联会负担训练场地、训练设备、专用轮椅、比赛差旅、大赛前的集中训练等费用,要是赢了比赛得到奖金,也会分给大家一部分。
说白了,能坚持,靠的就是热血和激情。
赵伟伦指着赵醒归问徐涛:“徐教练,我儿子没受伤前一直在打篮球,还在市青少年队训练过,球技、球感都不错,您看看他能加入你们球队吗?”
赵醒归眼神一凛,立刻将腰背挺直,接受着徐涛的审视,徐涛绕着他转了一圈,扒了他的羽绒服捏捏胳膊,问:“小伙子,你是脊髓损伤,手功能有影响吗?”
赵醒归双手五指张开,又合上,回答:“没影响,我是腰椎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