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容易了。咱们舅爷在松江地面还是有些名声的。咱们只要报出舅爷的名,说现在暂时手头有点紧,等到了地头,再会船钱,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就算再赊上几两,船家也断不会为难。”
俞仁点点头,不由的伸手拍了拍曹安的肩膀。“不错。难得你这么小小年纪,做事便考虑的如此细密。”俞仁鼓励的道。
曹安听了俞仁的夸奖,虽然心里欢喜,脸上却不由的红了起来。他跟俞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他的夸奖,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前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俞仁一时没反映过来,“什么走水?”
“就是着火了啊!我的公子。”曹安说着,便要转身向客栈跑。
“干嘛去?”俞仁不解。
“去拿行李啊!万一要是这火烧到客栈,那咱们的行李不就完了!”曹安急道。
“噢!那你去吧!我过去看看火势。”
曹安不再多话,赶紧回客栈收拾行李,也不管他的公子看热闹了。
俞仁顺着人声向前走过了一条街,果然看到前面的几间屋子上冒起了浓烟,再走近些,便看到木质的屋子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着火的房子是临街的商铺,这一片民房很多,也都是紧紧相连的。要是控制不好,只怕会牵连上百户人家。
虽然已有不少人开始提着水桶脸盆之类的四处找水救火。但是火势很大,一时却救不下来。
俞仁看了几分钟,便看出了些门道。这火虽然下面被水暂时浇灭了。可是上头还着着,不一刻便把下面又烧起来了。所以,虽然不少人提着桶往火上倒,却也仅仅是勉强的控制着火势不会烧的太快,想要彻底扑灭大火,却不能够。而且上面的火向着两边的屋子蔓延的很快。
火烧的越大,火势便越难控制。俞仁很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乘着现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太广,先把它控制下来,等火势再大些,便没法可救了。
俞仁看出问题,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他接过一人手中的水桶,向他道,“这样子不行。你去找个梯子来,需从屋顶上往下倒水,才能控制住火势。”
那人显然没什么主见。听俞仁这样说,便四处去找梯子,不一会儿,果然扛来一把长梯。俞仁把木梯往墙上一靠,提着水桶便上了屋顶。
此时,俞仁所上的这间屋顶也已经开始着火了。俞仁站在屋檐,把手里的水桶往下一倒,果然效果比下面倒水好的多。可是,光他一个人,这作用还是不大。俞仁下了梯子,一面又拿过一桶水,一面让那人再拿几把梯子来。
那人见这方法有效,不等俞仁吩咐便赶紧的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又拿来了几把梯子,可是却没人愿意跟着俞仁一样爬上梯子救火。必竟,这样的救法虽然有效,却也很危险。
便在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阵喧哗,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赶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名官差。这些人也有不少手里提着水桶。
那穿官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他一来到火场,只上下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提起一个手下的水桶,冲上了梯子。
得了这人的相助,俞仁不用再上下跑动,救火的效果果然好了不少。在那位官员的带动下,下面马上又有七八人冒险爬上了梯子,有几个还直接上了屋顶。
那官员一面递水桶,一面指挥手下;让他们再搬几把梯子,从火场的另一面屋顶倒水。这样一来,在两面夹攻之下,火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经过众人的一翻努力。最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俞仁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烧掉了七八户人家。
大家从屋顶上下来。周围的住户都跑过来,先向那名官员道谢,然后又向俞仁道谢。
俞仁这才知道,这位身穿官服的男人,正是本县的县太爷袁知县。
身为本县的县太爷,能够亲自带人上屋救火,俞仁倒是没有想到。
那位袁知县似乎也没想到俞仁这样的一个过路的书生,居然也能如此热心、见义勇为。他有心想要好好奖励奖励俞仁,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一会儿到我家去吃饭。”
俞仁正要推辞,一抬头看到袁知县的脸,话还没讲,便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袁知县见俞仁这模样,赶忙拿过一桶水来对着一照。原来,自己的脸上此时早已抹上道道的黑灰,成了大花脸。
袁知县看着水桶里的一张脏脸,不由的也笑起来。
然后,他便就着水桶,随便的洗了几下,又向俞仁叮嘱一句,“记得一会儿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完,袁知县又对着旁边的一名捕快道,“孙捕头,一会儿,你带这位公子到我家去。”
那捕头答应着,一面指挥手下处理火场的清理善后,一面上来与俞仁简单的打了招呼。
周围的众人见俞仁不过是救了一场火,便居然得到县太爷的赏识,请他去吃饭,都不由的大是羡慕。俞仁倒没什么,他所在意的是,不知道一会儿,这位知县大人会不会赏自己几两银子。
据说大明后期的官员向来都是很富的,为官乃是生财最佳的一条途径。如果你不相信,看看前几天在连江遇到的陈元亮便知道了。
俞仁现在手头拮据,做什么事便都想着钱。
那位孙捕头处理好了火场,上前来与俞仁互通了姓名,然后带着俞仁去见那位袁知县。
俞仁跟在孙捕头身后,走过了两条街,便看到一个破旧的县衙。这让俞仁稍稍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一向以为这古代的官衙必然也如后世的政府大楼一样,修的富丽堂皇。
而且听说,古代的官员有些也是住在官衙内的,那就更应该要好好修修了。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显的那样的反常。到底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够呢?还是眼前的这位袁大人,是个特例?俞仁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俞仁跟在孙捕头后面,进了衙门的大门。穿过前院,绕过正堂来到后院。这儿的屋子比前面看到的还要更破些。
午后的阳光下,俞仁见到一位穿着半旧便服的中年男人,正趴在一张大纸上看着什么。
俞仁扫视了一眼四周,院子里布置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不要说没有什么装饰的假山、花草之类,便连正经的桌椅也没有一个。只有两把旧凳,其中一把还坏了一条腿,用一根木棍绑着。再有,就是院中心的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了。那个男人正是将那张大纸铺在石桌上,神情专注的看着。
第三十二章初识崇焕
看到眼前的情景,俞仁的心早已凉了。从他所见的眼前的一切判断,他知道,这位知县大人并不像他事先所料的那样,是位有钱人。看来,这赏银的事是没什么指望了。
俞仁正垂头丧气的想着,孙捕头已向那正低头看纸的中年人走了过去。“太爷,小人把俞相公带来了。”
那人这才抬起头,俞仁也看清了,此人正是方才在街上遇到的,第一个冲上去给他提水的袁知县。俞仁虽然没有了来时的热情,但还是赶紧抱拳行礼。
这位袁大人显然是个不太在意礼节的人,他一见到俞仁,便站了起来,很高兴的让下人给俞仁搬凳子。
俞仁是个不知古礼的现代人,他本就不懂那么些东东,于是毫不客气的便坐下了。袁大人招呼老家人给俞仁搬了凳子,便又低头继续看他那张摊在桌上的纸去了。俞仁向桌上瞄了一眼,那是一张地图。
一旁的孙捕头看着俞仁大刺刺的坐着,怕他失礼,惹太爷不高兴。于是小声的提醒俞仁,让他站起来。
俞仁这才想起,古人这样子在比自己身份高的多的人面前坐着,似乎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于是,他只能不情愿的又站了起来。
袁知县本来已经又低头去看桌上的地图了,他似乎对这份地图十分痴迷。可是俞仁这时重又站起来,袁知县便又把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怎么?”他以为俞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