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青醒来的时候,缓步踱到屋外。正看到烟罗靠在墙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秦楚青微微笑了。
以前在军营里,有兵士犯了错挨军棍,打完后,臀下痛极,便不敢坐。就连吃饭和打盹的时候,也只能站着。
如今烟罗这情形,倒是让她想起了当年。
秦楚青轻轻一叹,便未出声。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咙,又回床上歇着去了。
这一日,老太太静卧床上,兰姨娘被关在屋里,都没能再来这边折腾搅合。
没了她们,秦楚青休息得极好。一日里倒有大半时间睡着。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过来。不只精神颇佳,就连身子也感觉没那么沉重,松快了许多。
烟柳烟罗本就是皮肉上的轻伤。冷敷过后,又睡了一夜,已经好了大半。
烟柳倒也罢了,受罚之后和之前见了秦楚青后都是一样。第二日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与以往一般无二。
烟罗自打挨了罚后,看见秦楚青就有些不好意思。低眉顺目地,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
陈妈妈忍俊不禁,悄悄问她可是怕了姑娘?
烟罗嘿嘿笑了下,低头揪着自己衣角,讷讷说道:“这不是觉得先前做错了,不好意思么。”
陈妈妈笑着宽慰了她几句,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烟罗歪着头想了会儿,眉开眼笑起来。
烟柳瞧见她精神气十足了,嗔着推了她一把,道:“你看你,忽阴忽晴的,没个准数。”
烟罗低声道:“陈妈妈说了,昨儿她去给咱们冷敷伤处,是姑娘特意叮嘱了的。可见姑娘并不讨厌我。”
“你才发现?”烟柳睇了她一眼,“姑娘心大,并不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往后你我好好做事便是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悄悄话,就听婆子大呼小叫地跑进了院子。
“伯爷来了!伯爷来了!姑娘呢?伯爷一进大门就问姑娘……哎呦你们傻愣着干吗?还不赶紧叫姑娘去!”
秦楚青正在书房练字,忽听人禀说伯爷来了,一瞬间就想起自己刚刚过来时,身体里残留的那股愧疚之感。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执着手中之笔,被烟罗笑着拉出了屋子。
陈妈妈看到秦楚青略带茫然的模样,暗暗叹息着上前。正要好生宽慰几句,转眸瞧见秦楚青握着的笔,哭笑不得地训了烟罗两句,顺手把笔拿了过来。
秦楚青回过神来,问道:“爹爹在哪里?”
她快步往前行着迎出去,忽地想起一事。念及陈妈妈是府里老人,肯定知晓很多事情,又道:“听说他腿疾复发,疼得厉害,怎还过来了?”
“还不是担心姑娘?伯爷一向最疼姑娘了。”陈妈妈说道:“刚才秦金说,伯爷听闻姑娘病得厉害,顾不得身子不舒坦,非要过来看看。”
说着话的功夫,一人迈步走进院中。
他相貌俊美,举止风流。岁月仿佛没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眼角和唇畔的细纹外,根本看不出他已至中年,分明还是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正是伯爷秦立谦。
秦楚青看到他的一刹那,便放缓了前行的步子,下意识地望向他的腿。
秦立谦注意到了,温声说道:“不碍事的。阿青可好些了?”
言语间,满是父亲的关爱与温情。
秦楚青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离去的女孩儿。饶是她心性坚定,此刻也忍不住泪盈于睫。唤了声“父亲”,便已哽咽。
秦立谦看到女儿这般情形,忙三两步过来,立在秦楚青面前。却不知如何安慰女儿,只不住说着:“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莫伤心。我无事。”
秦楚青见到他快走时腿脚略有拖沓,晓得他定然还疼得厉害。恐秦立谦立着太久对腿疾不利,忙强压住心中酸涩,请了秦立谦入到小厅之中。两人坐定,方才问起父亲状况如何。
秦立谦笑道:“多亏了你那方子。已经好多了。昨晚上睡得很不错。”
那药方并非内服,而是外敷。秦楚青已经向秦正宁说过用法,需得用药汤泡脚一炷香之后,再用布巾浸了干净药汁,敷在疼痛处。早晚各一次。
秦立谦依着这法子用过后,当真是好了一些。前些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常常疼醒。昨儿难得一觉睡了大半夜。
秦楚青听闻,放心了些。
秦立谦就又询问起秦楚青的病情。
他声音温和沉静,言语间满是浓浓的关怀。
秦楚青就也敞开心扉,与他说起这两日的一些事情。
两人正气氛融洽地说着话,叩门声响起。
陈妈妈进到屋中,为难地说道:“兰姨娘在屋子里大喊大叫,闹个不停,怎么也不肯消停,非要见姑娘不可。还说姑娘误解了她,她得当面和姑娘说个清楚。”
昨儿一整天都没闹起来。如今秦立谦来了,她又嚷嚷开了。到底是想向谁‘说个清楚’,一目了然。
秦楚青心知这是伯爷的妾侍,还是先看看伯爷的意思再说,就转眸望向秦立谦。谁知秦立谦正望着她,显然是让她给个决断。
秦楚青思量了下,决定实话实说:“她做下那种事情,当真是欺人太甚。我自然不见。”
秦立谦凝神细瞧,见她神色间满是不悦和反感,忽地哈哈大笑,拊掌说道:“先前我只道你与阿宁的性子都与你们母亲相似,如今看来,阿青倒是更像我一些。”
提到亡妻,他眉目间闪过一丝黯然。但看到女儿恬静乖巧地就在自己眼前,他又心中充满了感激。
gu903();“阿青在这儿就好,无需出去。”秦立谦缓声与秦楚青道:“我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