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武夫当国 闽南愚客 3383 字 2023-10-17

“九队的人赶紧站好队伍,别他妈的磨磨蹭蹭!”

“哪个谁,还跑什么,回到队伍去站着别动。”

“都站好了,陈副官,把子弹派发下去,赶紧的。”

“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是演习,所有人都听从各自长官的命令行事,长官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必须做什么。待会儿后勤部和通讯部留守火车站,其余人都赶到城西集合!”

吵杂的人群中能听到几名军官再高声吩咐,其中就有标统岳兆麟的声音。

袁肃因为光线的问题,在窗户这边看不清楚岳兆麟到底在哪里。不过他现在完全可以断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革命党正是打算在今天发动起义。略等了一会儿,他返身回到床榻边,从军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怀表,借着屋外憧憧的火光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一刻了。

十分钟之后,标部大院的吵杂声渐渐消停下来,只听到各队队官陆续发出号令,然后马蹄声和脚步声接连响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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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世事难料

袁肃再次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发现第三营和标部警卫队已经完成派发子弹,队伍前后紧密衔接的开出大院,沿着火车站外的大道向西而去。与此同时,负责后勤和通讯的几名军官则带着各自的队伍转身向标部营楼跑去,这些人虽然不少,但有枪的不多,大部分要么是杂役要么是文职。

没过多久,整个滦州城都被惊动了,除了火车站这边的标部和第三营之外,驻扎在南城关以及城郊乡镇上的第一营、第二营也都准时行动。七十九标将近一千名士兵浩浩荡荡的赶向城西,现在是生更半夜,队伍的行进声也免不了惊动平民百姓。不少好事者纷纷披上一件衣服跑到阳台、窗户、大门口,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来看一个究竟。也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这天下真是不太平了,怎么又要起义了?

袁肃看着第三营和警卫队全部离开标部大院之后,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走回到宿舍内,准备继续休息。可是突然之间,屋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本以为是某个军官路过,可是没过多久马蹄声竟停在了宿舍门口。

不等袁肃做出反应,宿舍的木门被急促的敲响了。他快步迎到门前打开房门,却见站在门外的是第三营管带张建功,脸上顿时露出一片疑惑。他平日与张建功并无交情,甚至见了面都不会点头打招呼,可以说彼此除了知道名字身份之外,根本就是形同陌路。更何况第三营现在都已经出发了,张建功怎么突然跑来找自己?

“张大人,你这是……”

“标统大人让我来的,他让我告诉你,两个钟点前我们在林公馆开会时,白雅雨单独把林仁卿叫到另外一个房间去谈话,我们还看到孙谏生也去了那个房间。袁大人,你应该知道白雅雨他们与林仁卿并无什么来往,这次突然单独找他谈话,只怕是不安好心了。另外标统大人也收到风声,据说那孙谏生是要对袁大人你不利,因此才让我来告诫袁大人一声。”张建功一副凝重的表情,不过说话时的语气却透着几股不耐烦,显然对岳兆麟让自己亲自来找袁肃很不满意。

“对我不利?我与孙谏生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跟我过不去?”袁肃拧着眉头问道。

“总之,标统大人好心提醒你,你好自为之就是。”张建功冷冷的说道。

“我知道了。”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外,稍后岳大人会带警卫队返回来,他让你过一会儿大可去标部营楼那里,好歹有标统大人在,对你也有所照应。”张建功补充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返身上马,一扬马鞭就这样向大门外长奔而去。

袁肃看着张建功离去之后,心神一时间十分不安起来。

几天前岳兆麟找他谈话时曾经说过孙谏生会对自己不利,不过当时只以为岳兆麟故意编篡故事来让自己与革命党对立。此刻起义行动已经开始,岳兆麟再次特意的派张建功来通知,这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感到很吃惊,难道这个孙谏生真打算为吴禄贞报仇?更离谱的是真把自己当作是袁世凯的亲属?可是就算如此,报仇也要冤有头债有主,孙谏生应该去北京行刺袁世凯才是,有必要把矛头对着自己吗?

虽然这看上去十分不符合逻辑,可袁肃对这个时代的革命者还是有所了解,很多革命者在受到革命信仰宗教式的洗脑之后,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变得异常狂热,只要认为这件事对革命是有哪怕一点一滴的帮助,都会不遗余力的投入其中。

另外一方面,他又联想到今天下午七十九标大部分军官都被邀请去参加起义大会,唯独将自己摒弃在外,现在再仔细思考一番,或许这些革命党根本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敌人来看待!

若真是这样,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怕不得安宁了!

袁肃心神凝重的走回房间,在床榻边缘坐下,脑海里对孙谏生的事情挥之不去。

起初他仅仅只是有一股不甘和惊诧,可很快心头渐渐凝聚起一股怒火:老子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们排挤老子也就罢了,就这样老子都没跑去告密,现在倒好,你们还想要老子的命,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念及此,他立刻站起身来,穿戴好衣裤,从枪盒里拿出毛瑟手枪检查了一下,随即将枪盒斜挂在肩上。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孙谏生对自己不利是真是假,从现在开始自己绝不会坐以待毙。

接着,他打算先前往标部营楼,毕竟自己不知道孙谏生会不会带多少人来对付自己,总之现在去人多的地方肯定会更安全一些。标部是岳兆麟的地盘,岳兆麟跟革命党还是有界限的,更何况刚才张建功也说过,岳兆麟稍后马上会回来,可见其压根没想过亲自参与这场起义行动,要么是置身事外,要么是坐享其成。

袁肃走到衣架旁边,刚要伸手去拿林伯深送给自己的那件貂皮披肩,就在这时标部大院外再次传来零碎的马蹄声。他不禁奇怪,难道岳兆麟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很快,马蹄声渐渐朝军官宿舍而来,而且声音并不密集,似乎只有一人一骑。岳兆麟身为标统进进出出自然会有副官、警卫陪同,也就是说来者不可能是岳兆麟。

袁肃不禁戒备起来,赶紧小跑到宿舍门口,右手本能的按在了腰间枪盒上。他刚想从门缝向外看去,可是房门已经被沉重的敲响了。

“何人?”沉默了片刻,他鼓起一股底气向门外问道,同时右手已经打开枪盒盖握在了手枪枪柄上。

门外的人没有回话,这让袁肃愈发感到不妙。

就在他要拔出手枪时,外面低沉的传来一个声音:“梓镜,是我。”

袁肃怔了怔,立刻拉开了房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正是林伯深。他稍微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让林伯深走进房间。

“仁卿,你怎么回来了,七十九标不是已经全都赶往城西集合,你们不是商定今晚举事吗?”他一边盖上枪盒,一边疑惑的向林伯深问道。今天下午林伯深还说过一定要参加这次起义,以林伯深对革命的热忱,自然巴不得冲在义军的第一线。

林伯深没有说话,只是发呆似的站在门口处。

由于对方挡住了门外的火光,袁肃看不清楚林伯深的脸色到底如何,只是依稀发现这位好友的身形在颤抖。他顿时感到有一股异样的气氛,心中也渐渐泛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回想到在不久之前张建功跟自己说的话,白雅雨和孙谏生曾私底下找过林伯深,难道说……

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啊,以林伯深对革命热忱的心思,这个时候不在起义最前线已经是一桩十分奇怪的事情了,自己早应该想到这一点。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袁肃咬着牙关开口说道:“仁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伯深身形抖动了一下,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带着一股苦涩和艰难:“义军已经从西城出发了,他们去偷袭开平县……不过,白会长,白会长他另外委派了任务给我……”他说着,右手有些迟钝的动了动,最终按在了自己腰间的枪盒上。

袁肃怔了怔,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此时此刻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有惶恐。不过他仍然把所有仇恨堆向白雅雨、孙谏生这些革命党身上,这些自以为是的凶徒,竟然下作到利用革命大义来挑拨离间。

这一瞬间,他前世对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好感顿时一扫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恨。

“仁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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