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第一遍看完电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个念头,要想解决这件事,关键还是要好好利用自己与张镇芳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他是袁世凯最近才认可的侄子,但张镇芳不仅是位高权重的一省总督,而且与袁世凯又是几代人的亲戚,无论是资源还是资历,都要比自己更有说服力。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两次与张镇芳信电往来中,已经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对方对自己的关照之意,这个时候若不请张镇芳出面帮忙,自己还能请谁帮忙?
他不指望张镇芳能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保自己,只需要张镇芳能将自己的解释代为转告到袁世凯那里即可。就算结果仍不理想,最起码还是可以留下一条安身立命的后路。
在这份电报里,张镇芳提到了关于袁世凯介怀“与洋人合作”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张一鏖在拟电报时故意避嫌而用的措辞。不过就算如此,袁肃还是敏感的察觉到这是袁世凯动怒的关键原因。虽然他不清楚袁世凯为什么会这么不满自己与洋人合作,但眼下显然顾不了那么多,无论如何也要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才是。
他倒是很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拒绝了彭加勒的帮忙,若是洋人堂而皇之的插手此事,只怕非但不能帮上忙,还会让袁世凯更加恼火,只怕到时候真正没有一丝一毫的回转余地了。
第21章,公所典礼
“袁大人,您打算怎么办?”等了一会儿,杜预见袁肃没有下文,忍不住担心的问道。他虽然很担心自己以及治安团的前途,但更加担心袁肃会遭到袁世凯处罚。
“我得赶紧写一封电报,你先出去,让陈文年半个钟点后来找我。”袁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条不紊的对杜预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杜预应了一声,随即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袁肃沉思了一会儿,继而提笔开始拟下解释的电文。关于与洋人合作的事情,他只说是受滦州官绅的委托,为滦州民防代购一批军火,所以才联系到天津东方汇理银行。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同时还强调所订购的军火全数配给滦州民防所用,一切关于民防的收支都由滦州政府民政长记录在案,随时可待查证。
虽然这份电文写的有些不地道,他几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王磷同和滦州豪绅身上,甚至还提到是王磷同找到东方汇理银行的买办。至于与洋人勾结一说,纯属是宵小之徒诬陷,他郑重表示自帮忙代购军火之后,自己便再无与洋人有所联系,其余之事尽皆是滦州地方政府引进外资,邀请洋商来滦州投资开办矿场,仅此而已。
写完了这份电文,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先委屈一下王磷同了。
既然袁世凯介意与洋人合作,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好并且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彻底与洋人撇清关系。反正彭加勒、史密斯博士等人在滦州开矿是有一套合法手续,相信这套手续正是张镇芳亲自批拟,所以就算把这件事全部推到王磷同身上,上面真要调查下来,查到省府时就会被张镇芳应付过去,到时候也断然不会累及王磷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件事绕开张镇芳查到王磷同身上,王磷同也是按章办事,并无任何过失。而无论是北京还是直隶省府派来调查的人,任谁都不会轻易得罪洋人,这件事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
至于史密斯博士私底下挖掘古董的行动,如今还仅仅是勘测阶段,再者一方面有开矿做掩护,另外一方面洋人自己也会懂得保密,一段时间内肯定不会被人查出马脚来。
电文刚刚拟好,办公室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袁肃知道一定是杜预找来了陈文年,于是向着门口应了一声:“进来。”
陈文年与杜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杜预简单说了关于保定发来电报的内容,此时脸色显得很凝重,进门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梓镜,你打算如何应付此事?”
袁肃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说道:“公台兄毋须多虑,我自有处理的办法。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公台兄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辛苦你明日一早亲自去保定走一遭。”
听到这里,陈文年知道袁肃是希望自己去面见张镇芳。只是他很怀疑这么做是否有用,他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治安团总参谋长仅仅是一个虚衔,并且就连这个虚衔都得经过张镇芳批准后才算数,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去见张镇芳能有什么其他的附加效果吗?
“梓镜,此事你当真有把握?”沉思过后,他冷静的询问道。
“如果我说有把握那是骗人的话,但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说也一定要试一试。之所以让公台兄你去一趟保定,不为其他,只是希望能仰仗公台兄你的思辨之才,妥善应对这次会面,不至于有什么错漏之处。眼下我们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走,稍有不慎只怕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袁肃冷静的说道。
“我明白了,那么,我在见到张总督后该说些什么?”陈文年沉稳的说道。
他听明白了袁肃的意思,虽然心中有几分埋怨,毕竟事前袁肃口口声声说十拿九稳,可事发才几天的时间,现在却又说没把握,实在是有些过分。但话又说回来,正如袁肃先前所说的那样,“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说也一定要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打水漂。
袁肃把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又把刚刚写好的电报拿给陈文年看了一遍。
“既然我叔父很介怀与洋人走在一起,这次你去保定的主要目的,正是要彻底解释清楚我们与洋人的状况,但凡能撇开的事都撇开,尽可能消弱这件事的影响。”他说道,
陈文年看完电报后,脸色渐渐有了变化,他早先是知道袁肃与洋人来往,但并不清楚双方到底有什么合作、有什么交易,唯一听说的就是袁肃从洋人那里代购了一批军火罢了。然而,不管除了军火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来往,他都觉得袁肃完全没必要与洋人沾上关系。现在因为这件事出了差错,让他多多少少感到着急。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出言警告,现在再说一些埋怨的话,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显得有“马后炮”的嫌疑。
“那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吗?”
“如果张总督那边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到时候公台兄顺便提一提我们治安团番号的事,这件事越快办妥,对我们越有好处。”袁肃补充的说道。
事实上,向张镇芳索要番号才是派陈文年前去的主要目的,只要张镇芳批下番号,到时候治安团不仅可以名正言顺驻守滦州,同时更意味着张镇芳要对治安团负责。袁肃正是要利用这一点把张镇芳拉下水,之后即便北京方面还要继续追究此事,张镇芳同样脱不了干系,换句话说张镇芳必然会全力周全此事。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派人去火车站安排车票。”陈文年意识到袁肃的用意,心中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当务之急就全靠能否说服张镇芳了。
四月二日一大早,袁肃先送陈文年到火车站,临行前又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番。
陈文年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随意应了几声,然后带着几名随员登上了火车。
回到标部大院,袁肃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启程前往南城郊出席第一期民兵结业典礼。
不过在出发之前,他还是去了一趟通讯处,决定把昨天晚上发到保定的解释问题的电文,再补发一封到北京去。不管怎么说,毕竟顶头的压力来自北京,纵然他现在要积极跟张镇芳打好亲情牌,但也不能把大总统叔父不当一回事。
考虑到这里,他将昨日的电文稍微修改了一番,然后交给通讯室直接发往铁狮子胡同外务府衙门。安排好这件事后,他才带着几名随员乘马前往民兵督练公所。
结业典礼定在上午十点钟,袁肃还算准时赶到训练营这边。
昨天的时候,郭文远、葛金章特意安排民兵布置了一下典礼现场,并且也专门派人到滦州各县各镇传达消息,好让第一期民兵们的家属知道这件事。
此时训练营的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老百姓,这些老百姓都是民兵的家属,特意一大早赶进城来观礼。对于这些民兵家属们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这只是一次民防训练,既没有官方的认可也没有任何荣誉表彰,但既然督练公所如此郑重的在今天举行典礼,自己肯定还是要到场为家中的男丁捧场助威。哪怕抛开这些不算,两个月不见亲人,今天也应该前来迎接回家。
袁肃在大门口下马,郭文远、葛金章、高顺以及其他几位督练公所的总长出门迎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他径直的来到了训练营小操场。
正如往常一样,因为小操场面积太小,五百名民兵们只能把队伍延伸的排到外围巷道、胡同里面。也正如往常一样,民兵们一个个挺胸立正,队列保持的整整齐齐,所有行李和私人物件全部打成大小一致的包袱背在身后,一眼望去十分有威仪。
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袁肃心中有几分感慨,他对这一批民兵训练的效果很满意,从某些方面上来说,这一批民兵已经大大超过七十九标的正规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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