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近闻进攻商丘的中央军,应该就是阁下的部队了?”周宝林冷冷的问道。
“不错,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乃山海关大都督袁肃。你们民军起事无法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我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问题的根源,从根本出发来解决所有问题。我可以保证,在我的治理之下必然能让所有人都吃的上饭。”袁肃很通俗的说道。
“你有根除问题的心我感到很欣慰,但是你未免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一些。”周宝林冷笑着说道,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嘲笑。
“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又或许是你们想的太多了。我知道像你们这些第一批起义的民军有其他的想法,什么扶汉讨袁,什么支持二次革命,又什么要建立独立的起义政权。国家的事我比你们更清楚,在我南下之前还亲自去拜访过宋遁初宋先生,你们眼中所谓的革命说的难听一些,只不过是用来掩饰你们的暴x行罢了。”袁肃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所说的内容很有分量,但是语气却不见得很激烈。
“你见过宋先生?”周宝林冷声冷气的问道。
“你应该听说过,当初中央政府派遣专员南下上海迎接宋先生北上,负责迎接工作的专员不是别人,正是袁某。在火车站遭遇不明身份的刺客袭击之时,是我率队保护宋先生的安全。正因为有这一节,所以我与宋先生也算得上是有一份交情。”袁肃简单的说道。
“即便如此又如何?你们北洋政府口口声声要促成南北合作,还像模像样的邀宋先生北上,结果呢?宋先生现在遭到软禁,所谓的国会又是一片乌烟瘴气,南北合作只是一纸空谈,最终还不是兵戎相见!你们北洋政府完全就是出尔反尔、欲盖弥彰,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合作,无非是借宋先生这个幌子来拖延时间罢了。”在提到这个问题时,周宝林忍不住动了一些情绪,不难想象此人心中的“革命主义思想”是很严重的。
“说起南北合作,不止你一个人感到遗憾。我同样希望当初就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我中华好不容易走出了腐朽的封建阴影,正应该努力促成国家一统、上下一心,综合举国之力来大步发展,以图国富民强,摆脱受列强控制的局面。身为中国人,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够繁荣昌盛?有谁不希望我们中华的尊严立于环宇?”袁肃正色的说道。
“你口口声声这么说,可为什么事情还是谈不拢?为什么最后还是要兵戎相见?”周宝林冷笑着讥讽道。
“你的意思彷佛知道其中所有的内幕似的。难道南北无从合作,责任就全在北方吗?你怎么不试想一下,国会传出危机之后是谁先开始厉兵秣马?是谁先到处鼓吹武力讨伐?就连宋先生本人都再三叮嘱,南北之事万万不可动干戈,一旦干戈事起,势必会让矛盾愈发严重。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北方奔走,就是要调查整个事情的内幕。你们这些自诩拥戴革命的人,难不成你们比我知道的还多?”袁肃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倒是说说,南北陷入如今之境地是谁的错?临时政府已然强调说明,只要遵守《临时约法》,谁当这个总统都无所谓。可是你们北洋政府这两年都做了什么,只会倒行逆施,只会想着独断专制,只会先保障你们北洋的利益。”周宝林坚定不移的说道。
第38章,战后善后
“我告诉你,正所谓一个巴掌啪不响。我再告诉你,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没有绝对正确的立场。宋先生曾经跟我说过,政治就是一种协商,正是因为南北双方各自都各自的主张,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只有双方都能主动退让,这样才有协商的可能性。我可以坦白的说,我们北洋未必全都是开明的人,但也未必没有开明的人。但是你能保证南方的主张就全是对,全是好的,全是大公无私的吗?”袁肃没有显得很激烈,只是显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周宝林本想惯性的反驳几句,可是仔细听完袁肃的话之后,又觉得在这个问题上确实不能太过冲动。他毕竟是一介匹夫,对国家政治和那些革命大道理并不能全部理解,只不过是自己心中有这样一种崇高的信念罢了。
更何况袁肃的话是很中肯又通俗明白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南北双方都有各自的利益”,稍微成熟一点的人都能听出这些话是对的。
他不能因为个人崇高的信念和信仰,而去忽视那些浅显明白的事情。正如袁肃所说的那样,南北之间矛盾的内幕以及北洋政府的内部情况,他这个局外人又能真正知道多少?
停顿了半晌,袁肃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远的说道:“北洋掌权的那些人都是一些老人,他们的思想与这个时代衔接上不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却不会跟着他们那样顽固不化,我个人是坚信宋先生的话,很多事情决不能勉强的凑到一块,就好像两块岩石,只有把它们各自的棱角都打磨齐整,这样才能拼在一起。”
周宝林长叹了一口气,表情显得很凝重,他本想开口说什么,不过欲言又止。
袁肃继续说道:“我们北洋好歹有一些少壮派心甘情愿来做打磨岩石的砂纸,可是你眼中那些南方革命党人呢?他们除了一味的坚持自己的主张,丝毫不懂得也不愿意去变通,又有多少人愿意挺身而出,来想方设法去自我调解、去思考变通之法呢?”
周宝林依旧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边缘的革命者,对于之前同盟会、孙派、黄宋派、光复会这些革命派系根本不了解,自己所接受只是一个笼统的革命主张,也就是所谓的共和、民主,期望能改善整个国家和民族。
袁肃所说的这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也冥冥之中暗示了南北双方都存在彼此的内幕。只可惜对于他来说,自己还是不可能单凭袁肃的这番话就听之信之。毕竟现在的官僚在老百姓心中的可信性实在太低,很多花言巧语无非是为了诱导或者进一步的欺骗。
缓缓吁出一口气,袁肃其实心里也很明白,于是说道:“我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想,我也不在乎你怕不怕死,但是在我看来,即便杀了你也不可能缓解河南省内目前的局面。倒是留着你,让你亲眼见证我们这些北洋少壮派的努力,说不定还能改变你们根深蒂固的旧观念,对缓解彼此之间的矛盾势必有一定的作用。”
周宝林眉头微微动了动,脸色也露出了一些奇怪,他看着袁肃说道:“看样子,你当真是有心思一番作为了?”
袁肃不动声色的说道:“事在人为,我做我所能做的事情。”
周宝林平静的说道:“那好,我倒是拭目以待。”
傍晚的时候,袁肃招来一团团部的军官,决定明天启程前往商丘。至于开封那边张镇芳的催促,他只能先拖延一阵子,而这方面就需要五十八团林团长来协助。晚些时候他又找来林团长,告诉其自己明天返回商丘的计划,同时也让林团长不要追究周宝林的事情。
林团长自然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好一阵,又不敢拒绝又不敢赞同。
袁肃告诉对方,不管开封再发来什么电文、命令、通知,若如五十八团这边解决不了,那就直接推到商丘这边来。但凡有什么责任,他袁肃一力承担就是,但是明天自己会坚决把周宝林以及部分俘虏带走。
听到这里,林团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暂且答应下来,反正只要责任不是自己来承担,大不了就不领这个功劳罢了。
当天晚上,袁肃与文钦、杜预二人又做了一些商量,他们是不会把所有俘虏都带走,毕竟四百人不是小数量,即便带回商丘也没办法去妥善安置。再者考虑到五十八团此番多少是要领功劳,所以还是要留下一部分俘虏交给五十八团来处理。
他决定带走的俘虏大部分都是周宝林的嫡系亲信,也有一些是该部民军的军官,这些人多少是有一些底子,只要能劝服周宝林归降,今后这些人肯定能派上用场。
返回商丘是第二天下午,刚刚走进第三旅在城内设置的临时司令部,戴凤翔就带着一封电文前来迎接。什么废话都没有说,戴凤翔直接告诉袁肃这封电文是开封早上发来的,张镇芳再次催促袁肃将周宝林押送过去,并且似乎是出于安抚之意的又说都督府已经把最近几天战况上报到北京,为袁肃第三旅请功。
等到袁肃亲自看完电文后,戴凤翔连忙问道:“都督,你真的抓到周宝林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呢?”虽然前几天袁肃在宁陵县发了一封电文到商丘交代事情,不过因为商丘这边忙着处理战后事宜,戴凤翔和蒋百里只听说第一团、五十八团安然无恙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确实如此,不过这件事我另有打算。先不必理会开封那边的催促,稍后我会亲自再复电过去。这几天商丘这边处理的怎么样,可有什么乱子发生?”袁肃向戴凤翔问道。
“睢阳那边昨天刚刚出了一些乱子,一些流民围攻县府,要抢救济的物资,蒋先生当时果断下达命令派兵去镇压,打死了一个领头造乱的人,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戴凤翔简要的先说了一下这件事。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袁肃与戴凤翔一边迈步向楼上的办公室走去,一边拧着眉头问道。在他看来,既然官府颁布了救助法令,而且这几天应该也陆续建立起救助站,怎么偏偏还会发生哄抢的事故?
“关键还是我们目前用以救助的物资太过缺乏,商丘这边颁布救助办法之后,附近城镇许多老百姓都流向我们这边,先前那几万的救助物资根本是杯水车薪。蒋先生现在人就在睢阳,他昨天发回电文说睢阳的官仓已经空了。”戴凤翔说道。
“开封那边后续的救助物资呢?”袁肃问道。
“是啊,我们也在问这个问题,按理说都督您之前就在宁陵县,开封的物资会经过那边,理应会顺道带回来的呀。”戴凤翔忧虑的说道。
听到这里,袁肃多少有了几分醒悟,他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询问是多此一举。
他在宁陵县待了快四天时间,可这几天里开封那边除了发电文催促自己押解俘虏过去之外,根本没有提及任何援助商丘的事情。他相信这绝不是张镇芳忘记了之前的承诺,而恰恰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周宝林押送过去,张镇芳心头很是不满,所以故意也拖着援助物资这档子事。只怕即便自己现在发电文去催要,张镇芳也只会说先把周宝林送过去,才会考虑下一步的援助物资配送。
来到二楼办公室,袁肃沉默了一阵,他早先并没有想过完全依靠开封的资助来复电商丘的救助政策,只不过料想到张镇芳搜刮了不少民间财富,能从对方手里套一部分出来就套一部分出来。好在商丘距离淮北不算太远,再往东边还有淮安,淮北和淮安都是淮河流域富庶之地,从这两个地方调拨物资来协助推行商丘的救助政策,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发电文到淮北,让郭伯济从淮北尽快调拨物资过来。另外过几天我会在联络淮安和滦州方面,以都督府来做统筹,协调各地援助商丘的办法。”袁肃转过身来,对戴凤翔说道。
“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开封那边如果不想办法一步到位的解决,终归会是夜长梦多。”戴凤翔提醒的说道。
gu903();“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眼下还是先把商丘这边的政务打理好。”袁肃沉着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