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孟兆年已年近六十,山庄的生意主要交给其大女婿黄金贵和二儿子孟楷打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今年六月初二,是孟兆年六十岁寿辰。
为表孝心,孟楷不但大宴宾朋为父亲贺寿,而且还摆起流水席,宴请全村村民,凡给父亲磕头拜寿者皆可入席,酒席从村头一直摆到村尾,好不气派。
黄金贵这个做女婿的,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巴结老丈人的机会。他知道老丈人喜热闹,爱虚荣,于是花大价钱,请了青阳市最有名的花鼓戏剧团,还有一个外地猴戏班子,在家门口搭起高台,白天唱戏,晚上耍猴,说是要大庆三天。一时间,十里八村的人都惊动了,真是观者如云,好不热闹。
别的不说,单是那一场猴戏,就让人大开眼界。
孟家的宅子,是一幢老式四合院,依山而建,距离孟家经营的温泉度假山庄不远,是孟家祖产。如今孟兆年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
宅子大门前,有一片空地,戏台就搭在这空地上。
六月初二,戏台上唱了一天的花鼓戏,晚饭后,只听得戏台上一声锣响,猴戏准时开幕。
那猴戏班子,由一人三猴组成。班主是个麻脸汉子,说话带点河南口音,见人三分笑,一看就知道是个久走江湖的人物。
他手下的三只猴子,分别叫猴二、猴三、猴四。他自己则自称姓侯,叫侯老大。
第一个节目是猴王拜寿。
侯老大手提铜锣,轻轻敲着,三只猴子在台上翻筋斗竖蜻蜓,玩了一阵杂耍,侯老大忽然大喝一声:“伙计,还不快快给孟老爷拜寿,更待何时?”
三只猴子得令,立即抓耳挠腮,叽叽吱吱,似乎是在商量拿什么寿礼给主人家拜寿。忽然有只猴子朝舞台边指了指,舞台边摆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只大瓷碗,碗里装着茶水,上面盖着盖子。
猴老二一拍脑袋,似乎有了主意,连蹦带跳跑过去,揭开碗盖,忽然把碗里的茶水向台下倒去。台边坐着一个看猴戏的乡下少年,因为天热,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衩。没待他反应过来,一碗茶水就已兜头浇下。
虽然只是冷茶,少年也甚是狼狈。
猴儿朝他做个鬼脸,台下观众不由哄堂大笑。
猴老二盖上碗盖,端着瓷碗,一步一步走下台,往孟兆年面前行去。
另外两只猴子一左一右,恭恭敬敬跟随在后。
孟兆年正坐在台下第一排中间看戏,忽见猴子端着一只空碗朝自己走来,不知何意。那猴儿颇通人性,将大碗端到他面前,示意他朝碗里吹一口“仙气”。
孟兆年将信将疑地吹了口气,猴子揭开碗盖,碗里赫然现出一只大大的寿桃。
空碗变桃的魔术并不鲜见,可是由一只猴子来变这魔术,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孟兆年惊喜地接过寿桃,猴二举起一只“手”,毕恭毕敬地朝他敬了个猴礼。
孟兆年像是故意逗它,耸肩缩颈,嘴里吱吱有声,也学着它的模样,抓耳挠腮地向它回敬了一个猴礼。
孟兆年身形矮小精瘦,虽然已年过六十,但仍精神矍铄,这个猴礼,倒得回敬得活灵活现,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第二个节目是猢狲唱大戏。
侯老大敲着铜锣绕场一周,三只猴子早已穿衣戴帽换好戏服从箱子里钻出来。
侯老大憋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唱了一句:“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穿围裙的猴二扭腰摆臀,翘起兰花指,作低头害羞状。
侯老大又粗声大气地唱:“胡大姐,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嗬嗬?”
戴草帽的猴三一“手”将扁担横背在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揽住猴二的腰。
人猴一唱一和,台下观众这才看出来,原来这猴子演的,竟是白天剧团在这舞台上表演过的花鼓戏《刘海砍樵》。
人猴相互配合,唱得有板有眼,演得滑稽可笑,台下大人小孩早已一个个笑喷了。
晚上10点,猴戏散场。因为明晚还要接着演,猴戏班子被安排在孟家后院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孟兆年正在睡梦之中,房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开门一瞧,叫门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媳巧珍。
巧珍声带哭腔,道:“爸,您快去看看,孟楷在后院出事了。”
孟兆年一怔,问:“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巧珍说:“他、他被人打死了。”
“啊?”
孟兆年大吃一惊,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就往后院跑。
后面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一些花草,堆了一些石头。
假山边的浅草地上放着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正是孟楷。远远看去,像是睡着了。
可是孟兆年跑近一瞧,才发现儿子头顶天灵盖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开,鲜红的血迹和白白的脑浆流到了地上。一摸身上,冰凉冰凉,已经断气多时。
巧珍哭诉道:“昨晚猴戏散场后,孟楷喝了点酒,说天气太热,卧室虽然开了空调却太闷气,就搬了一张躺椅到后院乘凉。因为他以前常到后院露天乘凉,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自己一个人先睡了。直到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他一夜未归,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到后院寻他,谁知却看见他、看见他……”
孟兆年叫声“儿啊……”,人就瘫软在地,晕了过去。闻讯赶来的黄金贵一面掐他的人中,一面叫人赶紧报警。
接到报警电话,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是当地派出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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