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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徐朗瞧着贺文湛那快把头点断了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声哀叹。看来这两位还是嫌弃他年纪大呀。
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这个时候更不敢自乱阵脚,闻言面不改色,依旧端端正正的道:“六妹妹确实年纪还小,侄子也不奢望四叔能立时答应,只求将来为六妹妹择亲时记得侄子的这份心。”他扭头看了看正在窗边佯装把玩树叶的琳琅,“我会等着六妹妹长大。”
贺文瀚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加上喝酒后反应慢半拍,直愣愣的瞧着徐朗,突然问道:“你这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去江南之后吗?”
“说来惭愧,侄子早有此心,此行江南……”他微微笑了笑,其意自明。
“早有此心?我竟然没看出来……”贺文湛自言自语,秦氏在旁微笑道:“明之先坐吧,这般站着,瞧你四叔都傻了。”她确实也觉得徐朗年纪大了些,不过他能专门为琳琅调了去江南的行程,可见是有心的。
秦氏心里虽未应准,对徐朗的好感却没减半分,又问道:“你的心意我们晓得了,这事你家里知道吗?”
“我已禀明了父母,二老并无异议。”徐朗到底是个少年郎,刚才的勇气过去,这会儿对着将来的岳父岳母,难免有点紧张,解释道:“今日这话有点冒昧,还请夫人勿怪。”
“哪里的话,你帮了琳琅不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秦氏戳一戳贺文湛,正好酒保送了热酒上来,就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婚姻之事乃是两家结秦晋之好,不是小孩子有情意就能定下的。徐朗今日之日只是他的态度,至于徐奉先夫妇怎么想,整个徐家怎么想,秦氏并不知情,自然不会表态。更何况,她私心里总觉得徐朗年龄偏大,又是漠北有名的悍将,虽然平常懂事知礼,总还是怕他的粗粝会伤着琳琅。
那头琳琅瞧着他们转了话题,当即溜了个没影儿。
宴席她是不敢再回去了,生怕徐朗又说出什么话来,叫她无法应对。她手里拿着个木香编的花篮子,想到徐朗时又暗暗咬牙,什么人啊,当着她爹娘的面就敢说这样的话,懂不懂什么叫含蓄?
所幸她这会儿肚里饱暖精神好,在外散步正好,打发锦绣远远盯着,等贺文湛等人动身时她才回去了。
在白鹤楼门前跟秦氏会和,秦氏笑着嗔她,“跑哪儿去了不见踪影,今天都没正经的跟明之道声谢呢。”
琳琅腆着脸挨了,瞧着后面徐朗跟贺文湛一前一后的说这话走出来,她当然不会再凑上去道谢,连忙一掀帘子,躲进车里去了。
徐朗一出门就瞧见了她那副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不由失笑。扶着贺文湛进了车,又退后等秦氏进了车里,他才翻身上马,跟在后面。
回城的路并不算远,琳琅晓得徐朗就在附近,她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有些发窘,亦有些暗暗的欣喜。正出神呢,车厢壁上却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琳琅往里缩了缩,假装听不见。
那叩击声却没停下,不疾不徐响着,淡淡的酒气飘进来,那一下一下仿佛扣在心间。琳琅躲不过,只能掀起帘子瞪着徐朗。
徐朗眼中藏着笑意,低声道:“恼了?”
“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今儿时机就最好。”徐朗竟然还在笑,不过当着贺家一众婆子丫鬟的面,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低声道:“别恼了,回头给你找个好砚台赔罪。”说完便直起身昂首挺胸看着前方,一副端稳模样。
“徐二哥,你真能装。”琳琅由衷感慨。徐朗没回答,嘴角却微微牵起。
进了城便分道扬镳,秦氏夫妇坐在车里,难免说起今日之事。贺文湛到现在都觉得不可置信,“明之他怎么会瞧上铃铛儿呢?”
“难道咱们铃铛儿不够好呀?”秦氏板起脸。
“不是那个意思,”贺文湛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你想想看,铃铛儿小时候跟着卫玠玩,那时候明之就在跟前,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可铃铛儿还四处爬的时候,明之都能拉弓射箭了,这当口却说要娶她为妻,实在是……这岁数差的不小啊。”
“岁数倒在其次,”秦氏这会儿倒是想开了,“你瞧我们岁数倒是差不多,可又有什么好处?年轻的时候一起负气、一起别扭,谁都不肯低头。像明之比铃铛儿大六岁,将来恐怕还能包容着铃铛儿的一些小脾气,铃铛儿要是胡闹,他也能拦得住。”
“咱们铃铛儿从不胡闹!”贺文湛今日有徐朗陪着,已经有些喝高了,经秦氏一提醒,反倒是想起了旧事。
当年确实委屈了秦氏,他身为丈夫却任性胡闹,叫秦氏孕中都不安生,女儿也落下了病,贺文湛心里愧欠,不由在秦氏脸上轻轻一吻,“当年是我不对。”丰腴的美人就在怀中,他的手渐渐不老实起来。
秦氏一把拍掉四处乱摸的手,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为夫洗耳恭听。”贺文湛将她抱得更紧。
秦氏便安然倚在他怀里,道:“我担心的是徐朗的脾性,他是军中的悍将,有些时候不拘小节,恐怕未必能体贴的待琳琅。”
“他还不贴贴?”贺文湛含义莫名的笑着,“这回来去江南,他的时间都跟铃铛儿重着,就足见其心。你跟这孩子相处得不多,我却知道他的为人,少年老成行事端正,该细心的地方从来都不马虎。”
“听你这话,是瞧得上他?”
贺文湛自打贺卫琛出生后就蓄起了胡须,这会儿虽不算美髯,却还是有模有样的摸着下巴,“除了年纪大了点,其他都很不错。”
这么一说,夫妻二人介意的在对方看来根本不成问题,那就是没什么硬伤了。秦氏想着刚才徐朗对琳琅的那一瞥和琳琅仓皇躲避的模样,不由微笑。
女儿渐渐大了,也不是什么小孩子。这趟江南之行徐朗尽心保护,恐怕姑娘心里也未必不乐意吧?
若说给琳琅挑婆家,放眼整个京城,秦氏中意的并没几家。跟琳琅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里,她认为能配得上琳琅的没几个,其中有些或是家里人口复杂,或是婆母小姑子难伺候,秦氏受够了贺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苦,铁了心想给琳琅找个家里人口简单些的,免得女儿受委屈。
这一点上,徐家还算差强人意。
不过如今也只是徐朗剖白心意,徐家没派人上门提亲,秦氏肯定是半点都不会着急的。
这件事锁在了兰陵院一家三口的心里,谁都没告诉。贺文湛酒醒后依旧上衙署,他这回去江南征书有功,皇帝提了他的官职,算是昭文馆里的排的上号的人物了。
如今书征得差不多了,据说皇帝打算六月官员述职后调一拨人专事修书事宜,为此专门在皇宫外不远处重修了一座昭文馆,到时候修书地点就设在那里。如今图籍浩如烟海,要修一部荟萃天下图籍大成的书,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加上昭文馆重修,贺文湛忙碌了不少。
秦氏倒是自在,贺卫琛有奶娘照顾,琳琅如今有空就黏着那小家伙,倒让秦氏得了清闲。她对京城这些人家的熟悉程度远不如大夫人,得空时往清秋院走一遭,探问些消息。大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将京城跟琳琅年龄、身份相近人家的情况基本都说了。
皇帝要为太子选妃的事情贺家也有耳闻,不过还没摆上台面,倒也没人提起。
只有琳琅深为此所苦,每回她偷懒玩耍的时候,秦氏就会说:“都快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还成日家想着玩?”让琳琅很是郁郁,觉得这是被徐朗勾起来的,就连徐朗送砚台的时候都躲着不肯露面,最后还是徐朗托徐湘转交过来。
这方砚台成功将琳琅心里的怨念消弭于无形,待探听到裴明溪回京的消息后,便约了她在丽正书馆会面。
丽正书馆里一切如旧,春日里花发草生,姑娘们又都春衫艳艳,实在是一副极美的景象。
裴明溪比年前长高了不少,身量苗条纤细,比琳琅高出了半个头。
两人半年没见,重逢自是高兴。问起裴明溪去南边的事情,她颇有点伤感,“祖父和祖母四年前就没了,现在回去,以前的院里除了一堆杂草,就只剩野猫狐兔。娘和二老的坟也年久失修,唉……”
“那边没旁人在吗?”
“早年父亲在当地找了人照顾祖父和祖母,二老去世后他们就散了。其实我倒是想回那里去,只是我孤身一人,没了二老在,又谈何容易。”那只是个小小村落,裴御史的官职算不上多高,能在京城安稳生活就已不易,更没法照顾到那里去。裴明溪也只是个小姑娘,又如何孤身立足?
琳琅不由握住她的手。虽然旁人对裴明溪诸多非议,她却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非关身世,只关性情。想起庄嫣的话时,琳琅不由振奋了些,道:“上回广安郡主找我过去,想请你帮她做一幅画。”
“广安郡主?”裴明溪显然很意外,“她怎么知道我?”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她在品画会见过你的画,派人查出来的吧。她说,若是你这次能画得好,她可以帮你进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