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不管此去是往地狱还是仙境。
第二章撕风裂冰第六节匣中刺
楼梯上到一半有个折,是全折,也就是要拐一百八十度的弯。从这里往上的楼梯不再上空到顶,楼梯上面有二层偏房的木板底。楼梯上抬手几乎都可以摸到那些宽木条铺成的层面。折处是在后墙角,这里的转折平台是架在后墙和山墙上的。
折过弯来,鲁天柳踩上了第一节梯阶,第二节梯阶,第三节梯阶,她的样子依旧像是在往下走,琵琶的弦音也在继续。所不同的是在第三节的时候,弦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崩簧的弹出声。
第一节梯阶的阶面没有变化,第二节也没有所有的阶面都没有变化。梯阶面板没问题,可是四、五、六、七、八这五级梯阶的撑板却瞬间全都打开。
五排,每排五杆梨花枪迎面刺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般人没法躲过。只有两种人,对这有防备的技击高手和没防备的轻功奇人,他们可以在瞬间往上跃起或者后纵退让躲开。
是的,这两种人理论上可以躲开。而实际上就算是绝顶高手都不大容易,因为这里往上和往后有顶有墙。顶和墙断绝了可躲避的空间。
虽然只要有一点间隙,就可以给踩坎的人一些生存可能,虽然踩这样坎面的一般不会是无能之辈,他们都具备利用一切机会逃生的能力。但实际的情况告诉我们,在这里,躲避的空间已经不是可谈论的话题,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空间。
撑板打开的同时,头顶的宽板条也打开了,五排同样的梨花枪刺下。背后的山墙上青砖也洞开,同样的五排梨花枪刺出。
这时只有往旁边跃出才能躲过被枪林刺穿的结局。而往旁边跃出是高手正常反应不会使出的招式。更何况旁边的一侧是后墙,没有出路。唯一的出路是跃向下面那半层楼梯。这样的出路有道楼梯栏杆阻挡,这就要求逃生的人既要横向跃出又要同时跨过扶手的高度。这身手速度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
坎面儿是个精绝的老坎面,叫做“匣中刺”。就是利用特定的位置和环境,将人如同关在一个匣子中刺死。唐武周时,太平公主隐藏私密的“侍佛楼”就布置有这样的机关坎面。
大周公主续记记载:暗建侍佛楼,皆密,无可上,梯上具匣中刺。
在这老坎面中逃过性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宋代,是个钻天飞贼,他不但轻功路子别辟奇径,而且还会瞬间缩骨,坎面动时,他是身体快速侧向扑出,从楼梯栏杆的缝隙中钻出,逃过三面刺。还有一个是在元代,是个横练功夫极好的矮子,踹碎楼梯的木面掉到楼下,他躲过三面刺的方法是打破匣子。
因此,从有这老坎面起到现在,这坎面的扣子只改动过两次。一次是将侧面楼梯的最上三层改作“翻板百刃坑”或者“虎齿陷夹”,因为考虑到有人能钻过栏杆,就有人可以越过或者撞断栏杆,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侧向逃脱的落脚点也变成死扣。还有一次是将楼梯木面的转折处改为钢面或者将木板面格档做成“锋口豆腐格”,让有能力砸碎匣子往下逃的人绝了指望。
迈着怪步子的鲁天柳如何才能躲过这可怕的坎面呢让琵琶琴音带动着有些失魂的她能否成为逃过这坎面的第三人将名副其实的工匠手艺和半调子技击功夫汇集于一身的姑娘家,真的能在已经改良得无缝可钻的匣子和必死的刺杀中创造出个江湖神话吗
不能,肯定不能。这样的匣子别说是她这么个姑娘家,就算是九天仙女也未必躲得过。
那么鲁天柳就必死无疑了也不是,她不但没死,她连汗毛都没断一根。
因为她根本就没陷在坎面中,因为她从来就没到匣子中去。
简单的擦拭扫洗不是鲁家六合之力的“辟尘”,那只是打扫。“辟尘”是六合之力中唯一需要练习轻身功夫的,“辟尘”所谓的“尘”首先是指犄角旮旯,花格缝隙里的尘垢,还有就是躲藏在阴槽暗格、封孔背阳等地方的一些恶破和秽毒,这些东西有故意设下的咒蛊降头,也有无意间遗落的钉头木刺和一些污印划痕,再有就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脏东西。本来“辟尘”一工要壮年男性才可胜任的,可柳儿偏偏要学此工。而且鲁承宗拜访了几位半仙高人,他们一番推算后都说柳儿操此工犹胜阳刚男儿。
鲁天柳为什么必须聚气凝神,那三觉才可以发现到一些东西不聚气凝神也可以发现,不但她能发现,好多人都可以发现。那发现的状态叫被迷,也叫失魂。因为发现后你就无法控制自己,而被那发现到的东西控制。柳儿的聚气凝神是为了能做到污不入心、秽不入神。能做到这点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一声单调的弦音所迷。
鲁天柳疲趿的步法是为了迷惑二层弹琵琶的主儿,但更重要的是自己需要这么走,这样的步法可以探到机关坎面,步子的沉重可以震动消息使弦扳脱扣动作。
她是在上楼,但她走的不是楼梯的阶面,她从做“辟尘”之工就很少正经地走阶面,因为她平常做事的方位是楼梯的外边角、底沿、底面。今天她走的是楼梯阶面的的搁边。她只用两根手指搭住栏杆的扶手的外边角,上楼的感觉和别人从阶面上走没什么两样。
她没踩到坎面,她只是踩在坎面的边沿上,但重重的落脚力道让边沿上受的到较大的力,也让坎面的机栝受到不大的力。机括是很灵敏的,不大的力已经让它崩紧的弦簧动作了。
坎面动了,匣子合了,“匣中刺”也刺了。可这都和柳儿没关系。那些“刺儿”都在她的身边竖立着抖动着,其他那些“翻板百刃坑”、“虎齿陷夹”也好,钢板阶面、“锋口豆腐格”也好,跟她就更不搭界。
她继续迈步上楼,但已经不是刚才那种怪步子,而是轻巧无声的弹跃。坎子面一直布到第八节梯阶,这是楼梯的最高一节。也就是说楼梯上没其他坎面了。
站在二层的楼梯口,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矮矮的戏台,戏台上有一桌两椅,这样的布置应该是唱苏州评弹的台口。
中间桌上放着一把小三弦,两边椅子上都坐着人。一边是个丰腴的女人,还有一边是位枯瘦的老者。
老者真的很枯瘦,枯瘦得像是一具骷髅。而且让人恶心的是他还搽了满脸的粉,很厚很厚。厚厚的白粉在脸上粘挂不住,掉落得满身都是,旧得变色的暗青色长褂被弄得白花花的。那老者的坐姿也很奇怪,整个身体直直地斜着,后脑搭在椅背上,屁股只搁一点在椅面上。样子像是在小睡,可口眼却朝天花顶大张着,一动也不动。
女人很丰腴,脸上也是厚厚的粉,但她是抹的油粉,白且亮且滑,除了油粉,她脸上还画了许多油彩。腮红、眼影、鼻影、眉线一应俱全,就连指甲也均匀地涂满颜色,涂满深黑的颜色。她坐得很端庄,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鲁天柳听过几次评弹,是秦先生带她去的,虽然那些演员也化妆,却从没见过这样浓的妆。这样的浓妆应该用在其他场合,比方说刚入殓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