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去陪她说说话。”
回俞府的路上,姜洛扬坐在打头的马车,连翘和珊瑚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珊瑚见连翘神思恍惚,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章兰婷的事?”当时她们都在院中,全程目睹。
“不。”连翘苦笑,“我只是在琢磨章兰婷说过一句话,居然觉得不无道理。”
“怎么说?”
“咱们夫人和姜夫人,细想起来,其实有些不对劲。”
珊瑚睁大了眼睛,“怎么不对劲了?什么事都是一样,母女两个为对方着想,从来不曾为什么事起过争执。这可是真正的母慈女孝。”
“但是母女之间是这样的么?甚至于亲人之间是这样的么?”连翘怅然叹息,“不说你我,只说三爷和大小姐,兄妹两个是大事上为对方着想,而在小事上,大小姐揶揄三爷、央求着三爷答应她什么事的情形不少见吧?亲人之间,怎么可能毫无所求呢?表象太过圆满,反倒反常。”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道理。夫人和姜夫人大抵是团聚的时间还短吧?”
“但愿如此。我只是怕夫人有些心结并没真正打开。”连翘目光有些黯然,“夫人何尝没将章兰婷那些话听到心里去?”
“嗯,夫人今日是有些反常。”珊瑚宽慰道,“你也别跟着犯愁了,母女两个迟早会和寻常的母女一样。”
回到俞府,姜洛扬下了马车,见俞仲尧等在垂花门的石阶上,忙笑盈盈紧走几步,与他并肩返回正房。
俞仲尧问道:“去做什么了?”
姜洛扬如实道:“去见了见章兰婷,她已无药可救,便请娘亲将她处置了。”
“何必亲自走一趟呢?”
“她有些话,我应该听一听。”姜洛扬笑道,“每日只与待我和善的人来往,听的都是顺心的话,长此以往,不免放松下来,完全忽略一些事。我也总要提防着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才是。”
俞仲尧失笑,“你才没那个本事。”
姜洛扬轻笑出声,“我也但愿自己永远没那个本事。”
晚间,俞仲尧去了书房院,唤南烟来说说话。与皇家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他一直是甩手不管,到了今日,该说道几句了。
俞南烟走进门来,“哥,有什么吩咐?我现在很忙的,你可别再派差事给我了。”
俞仲尧斜睨她一眼,“嗯,我们南烟是天下头号大忙人,我怎么好意思再给你派差事。”随后一笑,“宫里那个,却是天下头号闲人。”
俞南烟听得他提起皇帝,有点儿不自在了,落座后端了茶盏,敛目细看,仿佛没见过似的。
俞仲尧也由着她,只是提醒道:“估摸着你明年就要嫁过去了。往后怕是少不得劳心劳力的时候,这也是我想让你方方面面都有涉猎的缘故,艺不压身。这些你都细想过吧?要是觉得太过疲惫,反悔也未尝不可。”
“可是,”俞南烟怯生生地抬眼看他,“什么事不是都有你么?我嫁人之后你就不管我了?那可不行啊,我之所以这么心安,就是因为我的哥哥是俞仲尧,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难道不是这样的?”
俞仲尧:“……”
“往后几十年,宫里宫外两份日子,都要你做主。”俞南烟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我呢,只管孝顺太后,在宫里弄个只属于自己的药膳局,专门调|教些人,帮你们调理好身体。”
“……”几句话,就把他余生安排好了。
“不高兴也没用,你可不能不管我。”
俞仲尧按了按眉心,“行了,我知道了。你回房吧。”
“这就是说定了啊。”俞南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手伸到他面前,忽闪着大眼睛,“拉勾啊?”
俞仲尧没好气,将她的手打开,“滚回房去。”
俞南烟咯咯地笑起来,“好啊,我这就滚啦。”语毕踩着轻快的步子出门了。
俞仲尧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南烟这算不算是近墨者黑?现在活脱脱一个小无赖小懒虫。
第二日,皇帝见到他,苦着脸坐到他近前,“太傅,你看看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俞仲尧抬眼细看了一会儿,低头时道:“胖了。”
“……”皇帝一肚子的话就被这两个字打回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俞仲尧道:“南烟还要时不时地进宫给太后请安。”
皇帝这才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想看看她,哪怕远远地瞧一眼呢。”
这件事上,俞仲尧理解皇帝,甚至有点儿同情。两情相悦的人,都可以时不时地找机会去见见意中人,只有皇帝倒霉,看上了他的妹妹,绝不适合溜到俞府去私会南烟。
随后,他说起正事:“萧衍办事最是得力,往后我每十日休沐一次,可以吧?”他也该过过寻常官员的日子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安排好人,不耽误朝政就行。”皇帝道,“你可别指望我啊,我是不会管的。”
“……”
皇帝笑嘻嘻地给俞仲尧倒了杯热茶,“天凉了,太傅多喝点儿水。”
俞仲尧笑了笑,服气了。
到了休沐那日,俞仲尧命人备好骏马,商量姜洛扬:“今日出去散散心?”
姜洛扬惊喜地笑,“这次要去哪儿?”
“去看看京城的红叶——眼看着秋日就要尽了。”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骑马去,如何?”红叶在风溪就看过了,他只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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