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没有发觉兰因此时的不同。
而此时,门外,滂沱大雨下,天青撑着一把伞穿着雨披站在马车旁,远远瞧见撑伞而来的松岳,轻轻提醒了一声马车里的人,“主子,来了。”
“嗯。”
马车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却无旁话。
直到松岳走到近前,带来兰因的话,里面方才传来男人的声音,“有劳。”
松岳忙呼不敢,他与这位齐大人虽未见过,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其中有一则,半年前这位齐大人路过端州正值雨季,洪水冲破大坝,端州几个村子都损失严重,那边的官员想把这事压下,却被这位齐大人撞见,而后齐大人修书一封送至汴京告知此事,又亲留端州解决水患,等事情解决才回来。
端州百姓感念他为他树立长生碑。
松岳也感激他。
端州是他的故土,虽然他家中已无人,他也有许多年不曾回去了,但故土终究是故土,何况那里还有他爹娘的墓地。
也因此。
在知晓他的身份时,他才斗胆进去向主子通传。
还好。
主子心善,并未苛责他。
车帘掀起,松岳先看见的是一片青色,并无多余装饰,只有寥寥无几的水波纹,而后是一只手,那手苍劲有力,并没有文人的弱气,与他腕上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撞上的时候,松岳目露惊诧,倒是少见这样年纪的大人戴佛珠的。
他并未多想,见那黑衣青年上前撑伞便退让一旁,与人招呼,“大人……”
声音却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停住了。
松岳是王家给兰因的护卫,他跟着兰因从金陵王家到杭州顾家再到汴京萧家,这三户人家无论男女样貌都称得上是拔尖,可在看到这位传闻中的齐大人时,松岳还是情不自禁呆了一瞬。
春雨将男人的容颜修饰得格外朦胧,却依旧藏不住他清寒如玉的容貌,男人站在那,身姿挺拔如寒山雪松,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男人侧眸,恍如黑石一般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无声无语,却让松岳的心脏在一瞬间收紧。
“兄台?”
是那黑衣男子在喊他。
松岳抬眸,听他笑语,“劳兄台带路。”他这才回神,暗责自己一声后他垂眸引路,“大人请进。”他边说边请人进屋,往里头走的时候,他与人说,“家中有女眷,只能请大人在外院歇息。”
原本还担心他们多问或是多看,可松岳悄悄打量却发现无论是这位齐大人还是他身边的随从都目不转视,他心下稍松,临到听雨阁,他正想提醒人的时候,却见那黑衣青年看着一处地方。
“怎么了?”
他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穿着雨披样貌普通的小子,这会正傻乎乎看着他们的方向。
这是今早陈富送过来的,松岳也只当他是惊讶家中来了男客,并未多想,只侧身与齐豫白说,“大人,这里便是您歇息的地方了,请进。”
齐豫白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极淡,却在松岳未曾察觉到的时候,朝那样貌普通却目光清亮的小子看了一眼。
那一眼黑沉沉的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竹青却清楚那是警告。
他忙收回原本要迈过去的步子,低头退到一旁。
第10章琴瑟合奏春雨声中,他们隔着一道院墙……
松岳把人送到听雨阁后不久,便有人过来送糕点和茶水了。
来人是时雨。
这样跑腿的活,原是不需要她出面的,可她先前当着那么多人训斥松岳,心里难免有些后悔,兰因见她魂不守舍便让她过来了。
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松岳在说,“齐大人,那您先稍作歇息,若有什么吩咐……”他得去外头守着主子安宁,自是不好在这多待,想到先前穿着雨披的那个小子,略一沉吟后与人说道,“我把先前那个小子给您喊过来,您有什么吩咐或是跑腿的活只差他去做便是。”
天青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眉目沉静,并无反对之色便笑着朝松岳抱拳,“那就多谢兄台了。”
“不敢。”
松岳不好耽搁太久,说着便想告辞,却听门外有人说道:“我家主子为大人准备了茶水糕点。”本以为只是个跑腿丫鬟,可听这熟悉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待瞧见那张熟悉的面貌,他原本略显紧绷的神情也不自觉变得柔和了不少,他未多言,只朝背身站在窗前的齐豫白一拱手便先退至外边。
时雨放下托盘里的糕点和茶水,原本也想屈身离开,余光却恰好扫见窗前男人的侧脸。
半开的轩窗外,春雨已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蒙蒙一层细雨,随风落入窗中,也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其实从时雨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背光而站的男人,他的样貌是朦胧的,是看不真切的,可那通身冷矜的气态,如积雪之玉,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入目难忘。
忽然就想到了城中的那些传闻。
传说这位齐大人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是汴京城不少名门贵女心中的檀郎。
三年前,他高中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整条御街上的酒楼、客栈全部被人占满,就连州桥上也是人挤着人,听说那日城中鲜花售卖一空,就连首饰铺里的绢花也都卖光了,可惜,那些砸向新科状元的花全都落在了地上,再鲜艳欲滴的花朵也没能引来这位新科状元的一顾。
白马踏阶。
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心肠。
这三年,她跟主子出去做客的时候也时常听那些夫人、小姐说起这位齐大人,最早的时候,那些贵女说起他时都满怀热忱,她们都觉得自己能成为齐夫人,可时间一年年过去,那些从前说起齐大人时都会脸红的贵女们如今也都成了他人妇,偏这位齐大人仍是孑然一身。
不少人都说他有龙阳之好,这才到这个年纪也不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