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是在七月下旬离开汴京的。
过了炎炎夏日,王老夫人苦夏的症状好了不少,兰因带着松岳、时雨以及十数名侍从踏上了去金陵的路,原本齐家祖母还想让天青等人跟着,可兰因怕汴京有事,自是不肯让天青离开,却也接受了天青的建议,另择十多名镖师护送。
她接受这群镖师还有一层原因,他们出自同正商号,其中这一趟的镖头更是齐豫白的心腹。
留下他们也是为了方便和齐豫白联系。
登上马车。
王老夫人知晓这群镖师出自同正商号还感慨道:“前些年我还担心同正商号在金陵跟王家抢生意,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了汴京。”接过兰因递过去的橘子后,吃了一瓣又说,“也不知这同正商号的东家到底是谁,竟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在汴京站稳脚跟。”
兰因抿唇笑笑,却不言。
若让外祖母知晓这背后的东家,只怕得瞠目结舌了。
车外摇铃阵阵。
车内偶尔传出祖孙俩的笑语声。
同一时间,位于朱雀巷的成伯府却是一片阴霾,萧母、顾情哭断肠也无法阻止萧业的离开,倒是萧思妤和许氏面对萧业的离开,神情还算平稳,只是眼中亦有凝重和担忧。
“哥哥。”
见萧业过来,赌了几个月气的萧思妤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她朝人走去,红唇嗫嚅几番,最终也只能说出一句,“你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萧业看到她,面上方才扯开一抹笑。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如从前一般,温声与人说道:“照顾好自己,若有空记得常回家看看母亲。”
萧思妤哽咽应是,又给人递了一封信。“这是严明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有个朋友在雁门关当指挥使,你去了那可以直接联系他。”
萧业却没接。
“哥哥。”萧思妤蹙眉。
还欲再劝,却听萧业笑着说道:“不相信哥哥?没有人,我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一切。”
萧思妤觉得哥哥变了许多。
在经历过那些事后,他变得更为坚毅、果断,却也更加孤独了,她红唇微抿,到底还是把信收了回去。
萧业又朝一旁抱着稚儿的许氏看去,四目相对,萧业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孩,他抬手似想抱一抱他,但看着那双纯净懵懂的眼睛,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只交待一句,“家里就交给你了。”
听许氏哽咽答应,他便未再多言,径直抬脚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萧母的哭声,“业儿!”
顾情更是哭着追过来。
可萧业大步凌然,一次都没有回头,等骑上碧骢马,更是头也不回扬鞭离开。
“阿业!”
顾情哭着倒在门边,却只看到萧业决绝离开的身影。
小厮不敢碰她,留绿等人又还在后头来不及扶她,萧思妤踱步过去,俯身看着她的身影,嗓音冰冷,问她,“你现在满意了?你费尽心思非要嫁到我们萧家,可我问你,这个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顾情掩面而泣。
萧思妤却犹不解气,仍看着她说,“哥哥或许曾经喜欢过你,可你明知他的性子,在他选择顾姐姐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为你们这段感情划上句号了。他对你的怜惜,对你的好,都出自愧疚,可顾情,愧疚从来不是爱情,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偏执,或许哥哥的心里还有一处地方放着你的身影,可如今……”
她嗤笑一声,看着不住呢喃着“不,不是”的顾情,没再往下说,转身扶伤心欲绝的萧母回屋后便离开了萧家。
几日后。
兰因一行人抵达济宁,她们这次去金陵走的是陆路,倒也是巧,竟跟齐豫白离开时走的是一条路,当初他信中所言几处地方、几种小吃,她这一路也都去看过,尝过……又过了几日,八月初八,这天正是兰因的生辰,原本该到徐州境内,却因午间一场雨,一群人无法及时抵达徐州,只能被迫留在去往徐州路上的一处驿站。
虽说只是驿站,但兰因这一行带的丫鬟婆子不在少数,王老夫人舍不得就这样委屈她的生辰,夜里便让人出资做了一大桌菜,还应允兰因等到了金陵再好好给她补过。
兰因倒是无所谓。
她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过生辰,要真说可惜,也不过是可惜齐豫白并不在自己身边。
服侍外祖母睡下,她又到楼下和松岳等人嘱咐一声,荒郊野外,最怕的就是谋财害命的人,她让松岳和程镖头夜里辛苦注意着些,这才上楼。
却没立刻睡下。
这几日在路上睡得够了,夜里又多喝了几盏酒,她还不困。
沐浴洗漱完,她便坐在窗边翻看路上随手买来的话本册子,灯火照映出她的身影,偶尔她会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星空。
她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几里开外,有人正坐在马上凝望她的方向,也不知道有人为了见她千里奔袭。
“世子,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周安看着面前的身影,不由低声劝道,“陛下给您的旨意有规定时间,您要是过了时间还没到雁门关就是抗旨,马上就到江苏境内了,那边到处都是王家的人脉,顾小姐不会有事的。”
他们出城那日也正是兰因一行人去金陵的日子。
这一路世子默默跟在身后护送,不动声色赶走了几支队伍,保顾小姐路途安宁,可顾小姐那边是安宁了,他们这要是再不离开,却要误事。
萧业说,“过了今日,明日我就离开。”
周安苦了脸,还想再劝,却听身前男人说道:“今日是她的生辰。”
周安一愣,倒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