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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帝点点头,双眉皱起低低道:“清蘅,若真是你想的那几个,眼下只怕不太好办。”

皇后明白隆兴帝的意思,亦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靖国公老夫人是太后的表姨妹,因为太后未进宫之前曾受过靖国公老夫人母亲极大的恩惠,靖国公老夫人的母亲过世之前,还特意求太后看顾这个唯一的女儿。陈老夫人又会行事,因此越发得太后的看重。这也正是陈老夫人因何能稳稳的做她的老封君,地位岿然不可动摇的缘故。

若要动陈老夫人必得惊动太后。而太后只是当今的嫡母却非生母,太后与隆兴帝之间又有些不可明说的矛盾,现在已经是在维持着面子情,若是动了陈老夫人,太后哪里必过不去的。而宗室旧臣都以太后马首是瞻,是以隆兴帝不敢轻举妄动。

见妻子低叹,隆兴帝握住她的手道:“清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那一日的。”

皇后轻轻点头道:“臣妾相信皇上。”

隆兴帝看着妻子那无比信任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有一丝愧疚,这些年来妻子为了自己,没少受太后的气,说起来她是一国之母,然而在宫中,却还要被太后压在头上,行事总被掣肘,真是为难她了。

皇后是个聪明之人,她虽然极为悲痛最疼爱的小妹妹的死,可是冷静下来之后,皇后便轻声说道:“皇上,任安和婉儿都没了,无忧无忌可怎么办?两个孩子虽然聪慧,到底太小了,臣妾真不放心他们。”

隆兴帝早就想到这一点,他立刻沉声说道:“两个孩子要守孝,这三年都不能入宫,朕与你也不便出宫,只有先给她们送几个可用的嬷嬷内侍,再让阿灵多多看顾她们。百日之后朕便下旨另赐郡王府,如此只有无忧无忌才是王府的正经主子。那些依附之人纵有花样也翻不了天。”

皇后听得出隆兴帝话中的隐隐无奈与怒意,便轻轻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只盼着两个孩子能快些平安长大。阿灵的公公与任安是忘年之交,她与婉儿向来亲厚,不必我们吩咐她也必是要尽心的。”

隆兴帝点点头,想到大女儿庄灵,唇角逸出些许笑意。长公主庄灵被封为陈国公主,是隆兴帝最宠爱最看重的女儿。四年前下嫁卫国公镇西将军严信嫡长子严毓谨,而镇西将军严信与季之慎亦师亦友,两人关系极好,有着过命的交情。如今季之慎夫妻双亡,严信自不会眼看着小友的一双儿女受委屈。

“你说的很是,不过卫国公有心是他的,还是要叫阿灵回来叮嘱几句。”隆兴帝想想又说了一句。皇后轻轻点头应下,准备回头便命人宣陈国公主进宫。

帝后二人想到让陈国公主在无忧姐弟孝期中照顾她们,却不知陈国公主不等皇后传话,在惊闻杨氏猝然离世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摆着全副銮驾径往靖国公府而去。

柳氏正忙的脚打后脑勺,忽听下人回禀,说是陈国公主和驸马过世吊唁郡王和太妃,柳氏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陈国公主和刚刚过世的杨氏关系极好,那陈国公主又是大燕出名的护短之人,她不等接到丧报便摆着全副銮驾前来,可是来者不善!此时柳氏才意识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很是软弱可欺的杨氏后台有多扎手。

柳氏再不甘心也得承认自己的品级实在提不上台面,忙赶去慈萱堂回了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听说陈国公主前来,眉间也是一紧,对上陈国公主这个帝后嫡长女,太后喜欢的孙女儿,手握重兵的国公府宗妇,特别是这个陈国公主同杨氏极亲近,陈老夫人感觉很有压力。

慌忙迎至正门,陈国公主的銮驾已经进了靖国公府大门,陈老夫人忙上前行礼接驾,口称:“臣妇恭迎长公主凤驾,接驾来迟还乞长公主赎罪。”

“免了,含翠,扶陈老夫人起来。”一道清脆爽利的声音从銮驾中传出,一个身着雪青六品女官服色的宫女立刻上前轻轻的扶了陈老夫人一把,陈老夫人也没敢借这含翠之力,只由珊瑚碧玺扶着站了起来。

两个宫女将素珠垂帘并素纱车幔挑起,陈国公主庄灵缓缓

走下銮驾,只见她身上穿着银蓝素锦公主品服,头戴素银凤冠,冠上竟无一丝颜色宝石,只用素白珍珠一色镶嵌。再配上她那冷若寒霜的面庞,陈老夫人怎么会不明白陈国公主哪里是来吊唁,分明是怕靖国公府委屈了季无忧季无忌姐弟,这是来给她们撑腰了。

☆、第十九章明弹压

就算对陈国公主的来意一清二楚,陈老夫人也不能怎么样,只得亲自引着陈国公主往灵堂祭拜。

陈国公主一进灵堂便看到两口并排摆放的棺材,一口是金丝楠木一口铁樯木,金丝楠木那口是季之慎的,铁樯木那口自然是太妃杨氏的。陈国公主的脸色越发冷冽,轻轻的哼了一声,显然对于靖国公府只给杨氏准备了铁樯木的棺材很不满意。

陈老夫人的眉头始终紧皱着,她如何不知道陈国公主的意思。只是杨氏年轻,又是刚刚被封为太妃,府中如何就能备下与之品级相配的棺材。苍猝之间能寻到这一口难得一遇的铁樯木棺材已经是不容易了。

陈国公主看着小姨妈的棺材,脑中浮现出杨氏的音容笑貌,她心中悲痛难当,勉强撑着上香祭了灵,便伏在棺盖上哀哭起来。

陈国公主一哭,本就跪在一旁谢吊,一直缀泣着的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也放声哭了起来。灵堂内外的人也都陪着哭了起来。

陈国公主虽然悲痛小姨妈的过世,可是比起已经过世的小姨妈,两个表妹表弟更要紧些,她抚棺哭道:“小姨妈,灵儿知道你放不下无忧无忌,灵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小姨妈别为她们担心……”

陈老夫人和柳氏听了这话都觉得既刺耳又刺心,偏又不能说什么。陈老夫人城府深,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柳氏到底年轻,这阵子操持两桩白事,着实也受了些辛苦,便有些忍不住了,自打杨氏死后,她明里暗里就没少受敲打,特别是很受了婆婆陈老夫人不少气。柳氏最气的就是这点,明明婆婆平日对大嫂杨氏只是面子情,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偏到了这会儿又做起慈爱婆婆的款儿,直把杨氏说成她最好的儿媳妇,恨不得叫别人替杨氏死了。

虽然陈老夫人没有明说,可柳氏疑心出暗鬼,总觉得婆婆指的别人就是自己,此时又听陈国公主说了那一番话中有话的话,柳氏脑子一热便开口道:“看公主说的,大嫂虽然不在了,府里还有婆婆和我们,断断不能委屈忧姐儿和忌哥儿的。”

陈国公主正想寻个话头敲打靖国公府之人,可巧柳氏便将话头递了过来。只见陈国公主俏脸凝冰,一双凤目冷冷扫过陈老夫人和柳氏,陈老夫人还算稳的住,柳氏却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长公主之威可不是容易承受的。

陈国公主的目光在陈老夫人和柳氏身上略略一转,便看向跟着来的嬷嬷。只见那嬷嬷板着脸冷喝一声:“大敢,公主面前也敢擅自开口。”

柳氏一怔,她又没说什么不敬之言,那嬷嬷看服色不过六品,凭什么斥责自己这个从五品的诰命。这口气柳氏怎么都顺不过来,只硬生生的瞪着那个嬷嬷,竟是一副对抗到底的意思。

陈老夫人见二儿媳妇如此没有眼力劲儿,不由气的在心中暗骂:“蠢货。”她见柳氏死犟着不低头,不得不低声斥道:“混帐东西,公主的话也敢乱接,还不跪下陪罪。”

柳氏的脸有些涨红,毕竟灵堂之中除了陈国公主陈老夫人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之外,还有她的两个亲生女儿以及服侍的丫鬟婆子们。柳氏如何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体面。

见柳氏没有动弹的意思,陈国公主看着陈老夫人淡淡道:“前儿进宫瞧太后娘娘,娘娘还说起老夫人对晚辈最是慈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陈老夫人眼神一闪,脸色却没有变化,只是恭敬的说道:“太后娘娘谬赞,老身实不敢当。”

柳氏听了这话,再不情愿也得膝下一软跪了下来,垂头口称:“臣妾知错,请公主宽恕。”

陈国公主看都没看柳氏,只扫了灵堂中众人一眼,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身为臣下最要紧的是守本份,牢牢记住上下尊卑之分。”

柳氏几乎要将牙齿咬断了,她自来何曾受过这些屈辱,特别是当着两个女儿的面。

跪在季无忧后头的季绣云和季弄云偷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跪在陈国公主面前,如同奴仆一般被训斥,两人心里都极不是个滋味。季绣云小脸涨的通红,原本放在地上支撑身体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季绣云是二房嫡长女,又惯会讨陈老夫人的喜欢,是以她觉得自己在府中地位比季无忧差不多少,如今见娘亲受气,自是受不住的,只见她用力撑地,显然是要站起来。

只是季绣云还没有将站起来的行动会诸实施,便跪在身旁的妹妹季弄云死死拽住胳膊,季绣云转头怒视妹妹,季弄云飞快的用做口型的方式说了一句话,季绣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立时软了下来。她只恨恨的瞪着跪在自己前头的季无忧,眼光仿佛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柳氏臊的满脸通红,却不能不垂头小声称是。陈国公主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柳氏,只抬脚快步走到季无忧和季无忌的身边,蹲下身子将她们一左一右拥入怀中,两手摩娑着表妹表弟的头,轻声道:“无忧无忌,别怕,姨丈姨妈只是去了远方,她们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的。”

“灵儿姐姐……”季无忌哭着叫了一声,便死死抱住陈国公主的颈子大哭起来。在季无忌心中,陈国公主是仅次于娘亲的存,他简直把陈国公主当半个娘亲。

陈国公主出阁之后参加的第一个社交活动就是季无忌的满月礼。在满月礼上陈国公主被季无忌浇了好大一泡童子尿,结果一回府就被查出一个月的身孕,是以陈国公主一直把季无忌当成自己的小福星,季无忌生的又好看,在孕期之中陈国公主可没少亲近季无忌,十月分娩果然一举得男,生了个足足八斤的大胖小子。是以对季无忌,陈国公主不仅仅把他当成姨妈家的小表弟那么简单,简直是当儿子一般的宠着,甚至比宠自己的儿子还要厉害些。

小孩子最知道谁对自己好,是以季无忌一直忍着没敢痛快大哭,如今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灵儿姐姐,小无忌如同找到依靠一般,只死死巴着陈国公主挖心掏肝儿的痛哭起来。

陈国公主心疼极了,若非季无忌必须守灵,她直想立刻把小无忌带回公主府,绝不叫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无忌,听灵儿姐姐的话,咱们不哭,姨丈姨妈最喜欢坚强勇敢的小无忌!”陈国公主强忍心酸柔声抚慰季无忌,拿着帕子亲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此时柳氏还跪着地上,她跪的位置正处于杨氏的棺前,也不曾跪在垫子上,不一会儿寒意便透入双膝,柳氏身子摇了摇,便想站起来,不想她动了动却发现裙脚被人踩住,柳氏悄悄回头一看,见暗暗踩住自己裙子的正是婆婆陈老夫人。

只见陈老夫人暗暗狠瞪了柳氏一眼,柳氏惊的赶紧回头,一回头便看见杨氏的灵位,柳氏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柳氏脸色刷的白了,别人不知道内情,可是她心里清楚,做了亏心事,柳氏又怎能不惊心!

☆、第二十章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