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野僧 水怀珠 1768 字 2023-08-16

gu903();战长林无声一叹,走到床前。

灯火渐明,照着床上人那张青面獠牙的全脸面具,除了一双紧闭的眼睛和嘴唇外,他没有一寸皮肤袒露在外。

战长林伸手欲摘他的面具。

奚昱在后道:“公子,少帅不愿任何人再看到他的脸。”

战长林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

没错,此刻躺在这里武安侯,早已不是当年那位暴虐不仁的武安侯,而是那个叫外贼闻风丧胆的“玉罗刹”,令盛京淑女魂牵梦绕的“春闺梦郎”,他们的苍龙军少帅——居松关。

三年前,二十万苍龙军随肃王血战雪岭,千钧一发时,遭宣威将军战青峦背叛。

肃王一生南征北战,收养孤儿四人,战青峦是这四人之首,是战平谷、战石溪、战长林喊了十几年的“大哥”。

建武二十九年冬,战青峦投靠晋王,私通敌军,把苍龙军十五万主力军葬送在敌军刀下,肃王在混战中战死,战平谷在奉命撤离时惨遭战青峦虐杀,居松关领着战石溪、战长林成功退守孤城,反应过来时,二十万苍龙军已仅余两万。

当日夜半,消失多时的战青峦突然现身孤城外,称是朝廷派来援兵,欲诓苍龙军出城。

重伤的居松关坐在残破的堡垒后,对撑着剑、红着眼的战长林道:“长林,去杀了他吧。”

至亲相残,手足背叛,居松关察觉到了,但他察觉得太晚。

父帅已阵亡,二哥战平谷已含冤九泉,十八万苍龙军奔着驱逐外虏、保卫山河而来,最终却丧命于肮脏的皇权斗争之下。这座残败的孤城外,还不知埋伏着多少敌军,而比那更恐怖的,是外面那个跟他们一块长大、并肩作战,立誓要生死与共、永不相负的战青峦。

雪夜茫茫,战长林只身走出孤城,用剑指着战青峦。

战青峦望着他猩红的眼睛,心知一切败露,反倒释然一笑。

他笑完,深情又狰狞地道:“阿溪呢?”

战长林道:“不想见你,脏。”

战青峦又笑:“那就叫居松关来。”

战长林道:“他俩正拜天地呢,没空理你。”

战青峦的笑凝在脸上,道:“你真是肃王府里的一条好狗。”

战长林道:“你也是晋王的一条好狗。”

战青峦的脸庞阴鸷下来,手按上腰间的刀。

十万敌军埋伏在孤城外,战长林不管,那一夜,他必须杀死战青峦。

最后一剑是径直朝着战青峦右胸捅进去的,闻讯而来的敌军蹄声浩荡,像洪流一样席卷着他,他不管,把战青峦摁倒在雪地里,疯也似的用剑捅着他心口,一下,两下,三下……

居松关下达的军令从后方响起,战石溪策马奔来,强行把他拉回城中。

十万敌军很快攻破断壁残垣,箭雨如网,烽火烛天,两万苍龙军浴血鏖战,敌军来十万,便杀他十万,三天三夜后,最后一名敌将倒在血泊中。

战长林回头。

狼烟弥漫,居松关倒在尸海里,一身烧痕,奄奄一息,战石溪紧紧地抱着他,已死在他身畔。

四周哀嚎声压抑,有人断了手,有人没了腿,有人被烧烂了脸,有人瞎掉了双眼、伸着手胡乱爬行……

战长林跨过尸海,跪倒在居松关面前。

居松关撑着一口气看着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军令是:

“带他们回家。”

二十万苍龙军奋战雪岭,阵亡十九万八千人,歼灭敌军十万人,剩余二千人。

他们没有辜负皇恩,没有愧对百姓,没有死在同胞的陷阱里,没有倒在敌军的刀枪下。

他们活下来了,可是他们还回得去吗?

战长林抬头望向西边的落日,那是第一次,他在大战以后想流泪,想痛哭。

建武二十九年冬,大雪遮天蔽日,战长林找齐肃王等人的尸首,对身后与敌军换了甲胄的二千人道:“等我。”

大雪纷飞,狼烟漫天,战长林运着肃王等人的尸首回到长安,太极殿上高坐着的,果然已是晋王。

五具尸首里,肃王、战青峦、战平谷、战石溪都是本人,只有居松关的尸首被做了假。

晋王的耳目像鹰一样把肃王府盯着,还有一拨人远赴雪岭,另一拨人绞尽脑汁,开始给他编织罪名。

前头的宁王府、永王府都已倒下,罪名是“谋逆”,阖府数百口人全部伏诛,一点血脉不留。

下一个,就是肃王府。

他跪在冷冰冰的灵堂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跪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话,该往哪里走,该走一条怎样的路,那条路能走多远,如果走不远,居云岫是否还是会受到牵连?

当天夜里,他把耳朵贴在居云岫的孕肚上,最后一次听完胎动后,试探着说:“岫岫,我们和离吧。”

居云岫以为他疯了。

那是他们大婚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一场近乎没有声音的“争吵”,她一再问他为何如此,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红着眼睛不敢讲话,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不知讲完以后,等待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撑到第五日时,有人躲过府外的耳目来告诉他:少帅快不行了。

和离书在他们的婚房里放了五日,她没有签,第六日,他无法再等。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