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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 丸子炒饭 3030 字 2023-08-16

gu903();萧明稷足不出户地在道观中养了数日的病,或许是忌惮此处也有圣上的人,他身边的人也不见有哪个敢叨扰这间小院。

溧阳长公主这些时日一直在辟谷清心,但知道圣上对待郑玉磬的态度,哪怕没有过来,也是日日派人来过问她的饮食,直到三皇子一行从道观离去,方才重新邀请郑玉磬出来赏梅烹茶,游园听曲。

这座道观是先帝为自己的女儿修建的,花园亭台,比一般的公主府邸都要奢华,根据旧日的规矩,公主出家遁世之后是舍弃了自己所有的财产,不过依旧可以领取两千石俸禄,一半米粮,一半兑换成钱钞。

有了这些俸禄,溧阳长公主依旧可以过得惬意非常,甚至因为远离长安的清净之地,更不必担心言官的口诛笔伐,近似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她想养男|宠、养乐师,圣上都不会管她。

赏梅的亭子早就拢好了炭火,布置得精致非常,清秀的女冠站在桌前烹茶调香,远处似乎有笛箫合奏的乐音穿过假山,丝丝缕缕地传入人耳。

雕花镂空的窗子半开,溧阳长公主折了一枝凌寒独开的梅花插瓶,坐在罗汉榻上执了一卷道经在看,面上一派柔和恬静,她今日换下了道袍,只穿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与后面金银材质的帝女花屏风倒有些不大相符。

榻中间的小几上干干净净,除了一条女子用过的锦帕,还有一串雕刻精细的佛珠,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所作。

圣上送来的名贵器物远比长公主自用的更精细昂贵,郑玉磬对那些金玉器件素来也不在意,然而几乎是甫一踏入这间宽阔温暖的亭子,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方绣帕上。

“我听三殿下说起,这方绣帕是夫人亲手绣给秦县尉的,现在看来,大抵你还记得。”

锦帕上绣着一枝灼灼桃花,而上面用丝线所绣的“金作屋,玉为笼”,正是那首传唱京中许久的情词。

君命不可违,这一首《鹧鸪天》,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也断了她与那个人的私情,惹出无穷无尽的祸来。

溧阳长公主面上含着矜持且温和的笑意,教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难过:“本来皇兄怕伤及夫人腹中皇嗣,是不欲告诉你的,但是我却以为如此好事无人庆贺,实在是有些不妥。”

郑玉磬侧过头去瞧窗外的红梅,不叫溧阳长公主看见自己面上的僵硬,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哪怕是早就有所准备,却也无法掩饰看见绣品的那一刻激荡的心绪。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恰到好处的疑惑:“不知道殿下所言,何喜之有?”

第5章送给她的东西,自然要是最……

“升官发财死丈夫,这难道还不算是俗世中的喜事么?”

溧阳长公主笑着递给她一盏梅花雪茶,“秦县尉已然留下遗物投河自尽,贫道这厢倒要恭喜娘子,否极泰来,依皇兄对夫人的宠爱,一个九嫔的位份是少不了的。”

她将桌上的佛珠与丝帕往前推了推,“三皇子离开之前叫我将这些转托与你,说是给夫人留个念想也好。”

郑玉磬的神情僵硬了片刻,她抬手掩饰道:“妾是二嫁之妇,圣上偶尔能驾幸道观已然是万千之幸,哪里能入宫同嫔妃们一起侍奉圣上?”

她笑得有些勉强:“圣上也有五日未到这里来了。”

宫中多少女子一辈子也见不到天颜,不过有偏爱的总是格外娇气些,五日不见就当圣上是不在意她了,溧阳长公主想起圣上为郑玉磬做过的事情,不由得微微叹息。

圣上宠爱了明徽公主许多年,只不过是愤怒之下说了一句“六宫多少冰清玉洁的女子,娼||淫||贱辈,焉能侍奉天子”,便被勒令禁足,而后与她的母妃一同饮毒酒而亡,口含糟糠下葬。

尽管赐死嫔妃与公主是因为张贵妃给废太子通风报信,宫变之时里应外合,可实际上皇帝对待自己的儿子固然严苛,对这些威胁不到皇位的女儿们倒还不错,若是没有郑夫人羞愤绝食,圣上至多是将公主废为庶人,还不会做得这般决绝。

盛宠如斯,如何不叫人害怕?

“无妨,既然秦氏一族都已经亡故,秦郑氏自然也不存于世了,”溧阳长公主轻笑道:“多亏秦县尉官做得不大,并没多少人见过夫人的真面目,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之多,圣上要纳一个郑氏嫔妃,又有谁敢置喙?”

郑玉磬想过圣上或者溧阳长公主会如何虚情假意地唏嘘一声,安慰宽解她看开一些,却没有想到落在溧阳长公主眼中,竟然会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她瞧着溧阳长公主神色并无阴阳怪气的意思,哪怕心中酸涩愤恨,但也不过是将那条帕子拿在了手中细看,低笑了一声,“殿下不愧是丧过好几位驸马的人,妾受教了。”

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谐还未及半年,秦君宜忽然就被调离了京城,还不许家眷跟随,虽说皇命难违,但她也与枕珠一起乘车送郎君出了城门。

秦君宜不同于死读书的老学究,夫妻两人的想法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她熬油点灯地绣了一条帕子,婆母见到都要摇头,说她是深宫中出来的,还不大会如何做妻子,明明该做一身冬衣才更实用些。

但她的丈夫却喜欢得很,一直贴身收着,说比御寒的衣物更暖和千百倍。

因为那是她送的,所以他才会珍而重之地一直贴身收藏,至死方取下,然而却被那个人用来断了她最后一点期盼与念想。

临别前她送了这条手帕为念,是盼望郎君在外地不要寻花问柳,记着家中还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没成想一直等到这方丝绢被人当做遗物带回来,夫妻二人谁也没能踏入长安城一步。

溧阳长公主前后有过三任丈夫,第一任是开国功臣之后,出身太原王氏,触怒先帝被赐死,第二任是原镇国将军,出身清河崔氏,宫变被杀,第三任是今上御极之后赐婚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辅重臣,因病逝世。

这三位一个比一个出身显赫、地位尊崇,都是寻常女子高攀不上的显贵,溧阳长公主闻言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随口笑道:“你能想得开便是再好不过,要我说来也是他不自量力,与你无关,曾经便有人为你相过面,他却还不肯信,如今可见是天意。”

除了时常能见到男子的歌妓舞女,一个闺阁里的小女子若要名动一方,除了绝色美貌,自然还需要有些传奇的故事,若不是溧阳长公主提起来,郑玉磬都快忘记做女儿时的那些事情了。

“相士们说我命硬克夫,所以有好些达官显贵才来求娶我,”郑玉磬想了想,一双含情多愁的眉目瞧向帝女花的屏风,“结果还真的克死了三个,反倒叫我的身价贵重了好些。”

她寄人篱下,家里人对她的约束并不严格,到了该许人的年纪舅父也托媒人为她寻了好些人家,精挑细选。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想着出家为女冠混过去,然而后来克死的男子越多,反而在家乡处的名声大起来了,求娶的人身份比一个尊贵,到最后竟然轮不到她们家来选择了。

或许是她的错觉,这室内燃着的雪中春信里,还似乎掺了些许清新冷冽的蓬莱香,随即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从那首情词名动京师后,那人便不再使用这味她调制的香料了。

溧阳长公主见她举止,颔首笑道:“夫人是想起什么了?”

“时过境迁,是我记错了,”郑玉磬饮了一口茶,润了润自己因为心绪浮动而变哑的声音,勉强一笑:“或许该是三个半,有一个我还没有同他定亲,便给他惹来一桩祸事,好在花鸟使将我选了进来,倒也没伤他的性命。”

“不过我现在想想,”她顿了片刻,失笑道:“反不如定了亲才好。”

萧明稷若是那个时候便死了,圣上赐婚之后,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在正厅的时候,也不会一点生机都不给她的丈夫留,非要置其于死地。

溧阳长公主掩口而笑,她不知道那个逃过一劫的倒霉鬼是谁,笑够了才道:“所以说夫人的命格只有九五至尊才能压制得住,好事多磨,兜兜转转,夫人还是进了这金玉屋笼,做了圣上的女人。”

圣上并非不知道相士说她命格克夫,只是不太在意,反而觉得是那些贵族男子自诩高贵,实则命太轻贱,压不住她的福气。

不过美人既然被圣上看中,她那三个死去的前未婚夫就算是不死,往后的仕途或许也要艰难些。

郑玉磬对这份“天赐姻缘”并不觉得感激涕零,可是在旁人瞧来,她如今住的是金屋玉栋,吃的是山珍海味,什么事都有人伺候,陪伴的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自然是比从前舒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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