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仔细回想了一番,叹口气道:“原来是她啊。”
她倒是知道明惠师太,实在是个命苦的女人,比她大几岁,原本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下嫁到的丁家。没几年娘家败落,丈夫过世,儿子夭折。丁家外头说是,里头却都是一群烂透了的混账,为了贪明惠师太的嫁妆,硬逼着出家。
贪了嫁妆的丁家也没撑多久,很快就分崩离兮,据说是回老家去。明惠师太一个弱女子,当时虽然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但同情能值多少钱。再后来如何叶老太太也就不晓得了,没想到转来转去竟然又遇上了。
“可不是,我也是觉得太巧了,特意派了管事媳妇去看,还真是她。回来的媳妇说,明惠师太说话知书达理,极通佛法,又识文断字。我就想着既然如此有缘,何不请了来。”叶二太太笑着说。
单纯请个主持很简单,常出入理国公府的师太不少,随便说一句,不知道人抢破头往里挤。叶二太太却是一直觉得,这些常在大户人家的出入尼姑们,偶尔过来还无所谓,但请到家里来就算了。作起怪来,就是惹不起风浪,也能把人恶心一通。
像明惠师太这种,原本就是出身高门大户,只因各方逼迫不得已出了家。看着可怜请进来照顾是一部分,再者人品若是信得过,能够本本份份,不惹事端。
叶老太太素来心善,晓得明惠师太当年的苦楚遭遇,自然是十分同情。再者请这样的雅人到家里来,也多了个人陪她说说话,便道:“那就下个贴正式请过来,你派人去接,切勿怠慢了。”
“是。”叶二太太笑着答应,起身去了。
各人回房午休,下午过来陪着叶老太太解闷说话,叶二太太估摸着人该接过来了,也过来了。不自觉得的说到明惠师太,叶老太太忍不住道:“那样的名门贵女,最后却落得青灯古佛,实在可叹。”
叶茜听得也有几分感叹,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情真不少,逼迫出家还算好的,更狠的直接逼其自尽。名门贵女又怎么样,一旦娘家失势,无夫无子,婆家翻起脸来,阴狠招术多着呢。
还有明惠师太那位小徒弟静楚,所谓身体不好,买了替身不中用,只得自入空门。只怕是孤女,父母亡故后,被叔伯抢占了财产,又不想抚养她,便以此为理由送到尼姑庵。
如此闲话着,就有婆子进来回道:“明惠师太与其小徒到三门上,请老太太示下。”
叶老太太忙道:“快请进来。”
婆子转身去了,稍停一会,小丫头打起帘子,众人目光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明惠师太五十几岁将近六十,头发白花,满脸皱眉,手如枯木,身上的道袍虽然干净,却已经洗的发白。全身没什么亮眼之处,但扶着她进来的小尼姑实在太惊艳。
粗布道袍,头上并没有带冠,只是简单的挽了髻,用根木头簪子固定。粗布荆钗,难掩姿容绝世,脸似莲,腰如柳,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弱柳扶风。叶茜出入后宅这些年,连宫中后妃也见过不少,要论美貌,全不及眼前这个小尼姑。
“见过老太太,太太,姑娘们……”明惠师太低头见礼,声音苍老之中带着一份沙哑。
众人才这恍过神来,叶老太太忙笑着道:“多年未年,明惠师太不认得我了吗?”
明惠师太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叶老太太笑着道:“如何不认得,看老太太身体健朗,越发像个老寿星了。”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情请坐。”
静楚扶着明惠师太坐下,明惠师太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徒静楚。”
静楚双手合十见礼道:“见过老太太。”
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叶老太太看看静楚,忍不住道:“如此青春,怎么在庵堂虚度。”这样的容貌举止,该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配得才貌仙郎,流落庵堂实在让人惋惜。
“这孩子命苦,父母亡故之后就被叔叔送到庵里来,我留她在身边这些年,实当亲孙女一般。”明惠师太满是酸楚的说着,看向叶老太太,恳求道:“老太太心善,我一个将入土之人无所谓何处安身,只求您能收留小徒,给她安身立命之处。”
叶老太太再是心善,也晓得静楚如此容貌在尼姑庵中确实立身不易,她本就有请明惠师太师徒住下之意,此时更道:“师太放心,你们师徒只管安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