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点的顾玄晔脸色乌沉可怕,用力攥着香包的手指骨节泛白,仿佛要捏碎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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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过后,夜幕初降,宫中华灯初上,太和殿丝竹萦耳,妙舞映眼,群臣边欣赏着歌舞,边品尝着美酒珍馐。
景元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头上带着金色的冠冕,明黄色的龙袍更衬得他威严无双,上位者的气势在无形之中释放而出。大抵是近来事情纷扰,鬓角竟生了一缕白发,臣子们瞧见暗是猜测为了几位皇子。
太子之位空悬,成王蠢蠢欲动,不惜代价拉拢群臣。朝中串联之风盛起,以严尚书为首,一致上表奏请景元帝册立成王为太子。不料适得其反,令景元帝颇为忌惮。
可偏偏景元帝又放任皇子间暗斗,叫群臣愈发看不明白。终究是帝心难测,一时大臣中保持中立看风向的亦有不少。
而事件主角的三位皇子列了一席,蔺王得皇后缘故暂解禁闭,神色略是忧郁地坐了樊王右手旁,借着攀谈细细打量,面前搁的酒换作茶,道是以茶代酒,便有侍从递了茶盏到其手中,大抵是茶盏满了的缘故,举起之际茶水轻晃险些洒出。
顾玄晔垂眸敛了深思,顾妧的天香蛊应是无人能解的,上一回误打误撞用了换血的法子保了命却瞎了眼,这一世虽是重复,但夹了个项瑶,就令人不得不起疑,毕竟项瑶与项青妤那一层的关系,只怕未必会袖手旁观。
另一侧成王春风得意,与人推杯置盏,喝得尽兴。见了蔺王如此神色,当是落魄,眼底噙着明晃晃的得意,故意到了蔺王跟前要与他喝上一杯,蔺王神色微动,接了那酒盏,站起与他碰杯,余光瞥见身着粉衣宫装的宫娥端呈着精致佳肴鱼贯而入,扬了嘴角。
仿若不经意似的,撞了成王的胳膊肘,后者撂翻宫娥端呈的白玉缠枝汤碗,浇了热油的鱼汤倾覆,刺啦一声,伴着樊王痛不可遏得惊呼,不偏不倚恰好悉数泼在了坐于二人之间的樊王肩头,叫众人瞧一眼都觉得钻心疼的。
“胤儿!”
“樊王!”
众人惊呼,都叫这一变故惊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娥又惊又恐伏在地上磕头认罪。
樊王面上落了惨白,月白锦衣冒着热气,被浸湿的地方透出烫得滚红的肌肤,身子颤抖,似是顾忌场合未免失态而极力忍耐。宋弘璟是当中最清醒的,道是赶紧扶去御医署处理,那侍从才似反应过来似的赶忙扶了人离开。
待人走后,众人才看向始作俑者成王,后者脸色亦是难看,却狠狠瞪着蔺王。
顾玄廷对上景元帝带着怒气的眸子,忙是解释,“儿臣无心的……”
“儿臣……儿臣这就去瞧瞧三弟。”遂扔了话急匆匆离席。
而在他之后,顾玄晔一派与世无关的淡然模样,敛了暗色,临时反应骗不了人,顾玄胤是……真瞎了。
在其不远的女眷席,项瑶不着痕迹地凝着顾玄晔,并未错漏他眼底的算计,暗暗攥紧了手,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102|97.
冬至过后,日头一天比一天长。项瑶把嫁妆单子拟了,又盘算好宴席的细致,一应琐碎就交了尤氏和几个管事的,她只要把总就好,委实没什么好忙碌操劳的。这日拿了朱红笔圈了该注意的,就见云雀端了一盅百合银耳红枣汤进来,其后还跟了一灰衣侍从,作的是不打眼打扮,项瑶瞧了一会才认出是樊王身边的。
那侍从奉了一只小巧的紫檀木锦盒,“王爷道这回多亏了宋夫人,这是王爷的一点心意,答谢夫人。”
“王爷客气了。”项瑶接了由云雀转手递呈上的锦盒,打开一瞧,里头搁了块羊脂白玉雕的貔貅挂坠,质地温润细腻,色泽纯净,当是上品,小貔貅憨态可掬,造型可爱,项瑶瞧着生了喜欢,倒也没客气地收下,“王爷可还好?”
“烫伤处作了处理,这会天冷,仔细些不妨事。”侍从如实禀道。
项瑶颔首,见他传了话后要走,蓦地想起一事,唤住问道,“六安寺竹居里头那人?”当初她提议安排瞎子在那,供樊王观摩学习应变今日局面,就不知事后那人如何了。
“回夫人,王爷已经处理干净,绝不会透出去半个字儿。”侍从答得利落,神色冷清,言下之意却是明了,毕竟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
项瑶有一瞬怔忪,着实难将风流佻达的顾玄胤与那手段联系,却也只是那一瞬,不禁弯了嘴角,生在皇家怎会有那种天真,是她低估了。
“小的来时瞧见外头有人盯梢。”侍从犹豫,提醒了道。
项瑶舀着汤水,并不意外,只怕还不止是一拨人,如今宋弘璟手握兵权,得之势力便是起兵造反都轻而易举,某人因此成了香饽饽,若宋弘璟稍弱势半分必会被啃得骨头不剩,所幸某人一如既往的强大,连带着将军府地位水涨船高,反倒没人敢得罪。
景元帝反常的态度她倒能猜到一二,四五十岁正值壮年,皇位权势怎容得崽子觊觎,争到底都未必是赢家,端看哪个本事了。上一世顾玄晔正是清楚景元帝这心理,赢过成王不说,还不触碰景元帝那条底线,得了赏识,最后如无意外当是他继了大统……
项瑶敛了敛眸子,沉吟半晌,提笔于纸上落了字,交由侍从转送蔺王府。
待人走后,流萤凭着记忆记着那信上似乎都是药名儿,“小姐,方子不拿着去药铺抓送去蔺王府作甚?”
“那不是一般的方子。”项瑶扬眉,依着安瑾聪慧定能瞧出端倪,届时……便有好戏看了。
将军府甚大,那侍从由人领着要从偏门出,路上遇着赵瑞,擦肩而过之际,惹了后者多瞧了两眼,见是从世安苑出来的,当是为了玉珠婚事置办的哪个铺子伙计,未甚留意,反而蹲了身子与抱着他腿的小人儿,好好说道,“小宝乖,等爹爹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赵小宝拽着腿肚子不让,爹爹每回都这么说,每次还不是早出晚归见不着人的。
赵瑞好说歹说了会,见赵小宝卯上,也有些失了耐心,不时瞧了门外似乎有些着急。
“小宝,别闹你爹爹。”尤氏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一会人就近了跟前,硬是抱起了人,同赵瑞道,“不是还约了严公子嘛,赶紧去罢,别让人等了。”
赵瑞点头,没顾得赵小宝瘪着嘴要哭出来的模样,这一耽搁怕误了正事,严棣难得约他见面,迟了总归不好。如今成王风头正盛,严棣又是成王面前的大红人,托宋弘璟的福自个也算坐上了这条大船,只等着日后能平步青云,思及此,赵瑞一瘸一拐地走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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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王爷,王爷不来,我是不会吃的。”芷兰苑,项筠正对着桌上佳肴大闹脾气。
“项姑娘还是吃点,好歹是为了肚子里孩子。”婆子不冷不淡地说道,称呼亦是从项侧妃改为了项姑娘,对那一天三顿闹的人颇是没了耐心。
“你耳朵聋了么,我说我要见王爷!”项筠怎会察觉不出对面人的轻视,咬着牙逐字吼道。
那婆子更是作了听不到模样,依然三句不离吃饭,其余一概不理,这一态度更惹得项筠跳脚,恨不得掐了婆子脖子摇的,偏偏屋子里没了东西砸,只能拿着枕头扔向婆子,叫人一手接着反而跟挠痒痒似的无力。
门帘撩起,珠子相撞的清脆声音蓦然响起,引了屋子里两人的注意。
“王妃。”婆子恭敬行礼。
安瑾拢了肩上的白狐裘披,大抵是屋子里没暖炉的关系,呵进一口寒气忍不住又呛咳嗽了声,“免礼罢。”
项筠自她出现就一直随了视线,紧紧盯着,目光里不掩恨意,自个成了这模样,这人怕是来看笑话,护着肚子不禁挺了挺身子,那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