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gu903();姚蓓微微扬起头,一直盯着沈恕。我相信在那一刻姚蓓忘记了恐慌,而是充满疑问和好奇,想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犯罪计划究竟在哪里出了破绽。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放到姚蓓眼前。那里面是马超坠崖时穿的白色西装,现在已经千疮百孔、血迹斑斑。西装上衣的背部,赫然印着一对鹅黄色的手掌印,非常清晰,甚至可以辨识出手掌的优美弧度和纤细的手指。

姚蓓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惨内,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这是假的。”

“难以置信?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真像是天意的安排。想不到这手掌印是怎么来的吧?就是你作案前手持的百合花花粉的痕迹。你和我有些相像,身为女人,却都不怎么喜欢花,所以并不了解花的习性。百合花花粉沾在衣服上会形成黄色斑痕,而且很难洗掉,这是一个生活常识。而你显然不知道这点,否则以你的精明,一定会换一种花束。你捧着百合花和马超上山时,花粉沾在手套上。你趁马超背对着你时,猛然把他推下悬崖,手套上的花粉又附在他衣服上。花粉沾在衣服上的第一天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而在二十四小时后,衣服沾到花粉的地方就开始变黄,而且颜色越来越深。我已经对花粉形成的痕迹进行了检验,符合在背后用力推人坠崖时形成的掌纹。当然,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我还会提取你的掌纹和死者衣服上的花粉痕迹进行印证。”我忽然有些同情这个机关算尽的女孩。

我没有告诉姚蓓,其实我们是在她来公安局自投罗网的前两个小时才发现死者衣服上的花粉痕迹。这个失误是我的经验主义在作祟,几乎酿成大错。

以姚蓓的聪明,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辩解和抵赖都毫无意义。她的防线彻底崩溃,于是掩面痛哭道:“我不该害死马超,可我也没有办法,这都是姚蕾的错,姚蕾的错……”

姚蓓杀害姚蕾的动机让我们惊讶不已,竟然源于嫉妒。

姚蓓和姚蕾都曾是出色的女生,成绩优秀,但是容貌却相差许多。姚蕾虽然才上初三,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容颜秀丽,再加上性格开朗、能歌善舞,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姚蓓却貌不出众,在人群里像大海中的一滴水,激不起任何波澜。

她们俩虽是同母异父的姐妹,相处得却很融洽。姚蕾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姚蓓平静的外表下,嫉妒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姚蕾对姚蓓毫无戒心,常常向她诉说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以及那些少女情窦初开的心事。她不会想到,姚蓓把这些诉说当作她有意的炫耀,内心的嫉妒之火越燃越旺。

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矛盾,仅是日常琐事的日积月累,竟让姚蓓对姚蕾越来越憎恨,终于动了杀机。姚蓓隐藏得很深,表面上和姚蕾依然像亲姐妹一样,却在暗中策划着杀害她的每个细节。

姚蓓主动勾引了马超。马超原本是姚蕾的追求者之一,姚蓓却施展与生俱来的媚术把他抢了过来,于是她的内心有种报复的快意。当然,马超更重要的作用是为她制造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

一切都与计划好的一样,在那个大雨来临前的下午,她和马超去宾馆开房,选择了一间监控盲点的客房,再伺机骗马超服下安眠药,趁他昏昏入睡时,乔装改扮,从楼梯走出宾馆。

在姚蕾每天回家必经的柳条湖公园的甬道上,姚蓓拦住姚蕾,把她骗到苍莽山脚下。姚蓓早知道这里有野狗出没,于是她希望它们把姚蕾的尸体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是从姚蕾背后动的手,一只手勒住姚蕾的脖子,一只手把刀刺进姚蕾的腹部,这样可以避免血液溅到自己身上。她把刀刺人姚蕾腹部后,还快意地搅了搅,直到姚蕾不再挣扎,身子慢慢地瘫倒下去,她才放开手。

姚蕾躺在地上,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痛苦、不解地看着姚蓓。她一定是想问姚蓓,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对她下毒手?可是她永远说不出话了。

姚蓓在她脸上啐了口唾沫,却仍不解恨。姚蕾虽然死了,但那美丽的脸庞仍让姚蓓嫉妒如狂。姚蓓像疯了一样,用刀在姚蕾脸上割了十几刀,直到姚蕾被弄得像魔鬼一样丑陋才停手。

然后,她匆匆赶回宾馆,途中把带血的刀子扔到了苍莽山的山涧里——这也是她预先计划好的,那深不见底的山涧,怪石嶙峋,草木丛生,刀子丢到那里,就像把一根针丢进大海,永远也不会重见天日。

大雨洗清了她的犯罪痕迹,野狗帮助她破坏了姚蕾的尸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当侦查员们怀疑到她时,还有一份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明让她又一次逃脱,

这个处心积虑的女中学生,让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束手无策。当案情陷入胶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平安着陆,似是精明的沈恕却发现了监控录像中的破绽。警方与她短兵相接时,她知道已逼近最后决战的时刻,只有除去马超,她别无选择。

连这最后一步,都是她在杀害姚蕾前就策划好的,她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她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百合花粉出卖了她,把她的手掌印永远地留在了雪白的西装上,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也许,这是因为马超在地狱里期盼着和她“百年好合”。

第二案凶宅

那名工人当时站在二楼的脚手架上,那根细长的钢筋从他头顶扎进去,从腰部出来,然后又扎进木板,把整个人竖直地钉在地上。他身边没有人,所以谁也没察觉他出了事。后来是工头见他不动,就过去骂他,才发现他已经七窍流血,直挺挺地死了。

2013年9月17日。晴。

楚原市馨馨餐厅。

姚蕾、马超遇害案尘埃落定,从此两个家庭陷入漫如长夜的悲痛中,凶手所在学校的声誉也受到损害。二亮在这起案子里判断失误,闹了个灰头土脸,我自己也因为险些错过死者身上的花粉物证而郁郁寡欢了好长一段时间。

本案唯一的赢家是程佳。她厚着脸皮获取的许多独家爆料,在她主持的法制节目中一经播出,就在观众中引起巨大反响,节目收视率直线上升,据说广告投入翻了一番,由此奠定了她跃升为电视台红人的基础。

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中,“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智慧语录,都值得永远铭记并活学活用。

程佳腆着脸打来电话,说这几期电视节目得到我的许多帮助,想请我吃顿好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待程佳这样的“准先富”们,有机会吃他们绝不要心慈手软。

程佳颇出了点血,请客地点在楚原市最豪华的馨馨园,饭店和老板同名。据说女老板馨馨是楚原市某房地产开发商的姘头,上位不成,但争取到一家全市最奢华的餐厅,权作慰藉。

我摆弄着桌上的银叉银勺,抬头问道:“这餐具是让客人吃得放心,确认菜里没下毒吗?”

程佳说我的调侃并不幽默,反而透出仇富的味道及小家子气。我不屑地撇撇嘴,说:“就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我‘仇’他们?做梦。”

话虽然酸点,菜却相当美味,我吃了几口,就忘记了对程佳的小小不满,专心致志地啖腥嚼膻。

程佳不知怎么扯到了妖魔鬼怪上面。她这人神叨叨的,一向对封建迷信非常热衷。她聊起最近在网上热传的一篇网文,倒是有点意思。

网文说的是楚原市下辖的桃源县城桃源镇的一桩奇事。

话说桃源镇有一处新建的住宅楼盘,名盛世花园,规模不大,仅五幢楼宇,几百户人家,却建设得美轮美奂,在桃源镇算得上首屈一指的豪宅。楼盘才落成,已经卖得热火朝天。

“桃源镇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景色优美,空气挺干净的,我倒挺希望在那里工作生活。”我伸脖子咽下嘴里的红烧海参,接过程佳的话头。

程佳说:“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如果想去桃源镇工作,当地的人还不得抬着轿子来接你。你且听我说故事,这盛世花园卖得正旺,却接二连三地出了几起事故,有几个人惨遭横死,因此盛世花园被传成是凶宅,马上就被冷落了。”程佳像说书先生似的拿腔拿调。

我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说:“桃源镇在建国初期闹过瘟疫,地下埋着许多冤魂,那地方出几座凶宅也不稀奇。”

“天!”程佳夸张地张大嘴,定格五秒钟,才说,“那篇网文不会是你写的吧?你刚说的这句话和网文里的一模一样。”

我有点得意地说:“我才没空到网上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那些网络写手的想法都差不多,怎么唬人就怎么写。接着说,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程佳的眼珠快速转动着,说:“说起来挺吓人的,越琢磨越觉得后脊梁发冷。那盛世花园在打地基时就出了几起事故,虽然没死人,可是都挺怪异。或者是在工作期间挖掘机无缘无故地熄火,或者是工人好端端地从墙头上摔下去,或者是工地的工具莫名其妙地丢失,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挠施工似的。慢慢地工地上就有了些流言,说盛世花园的地基下面是乱葬岗,解放初期闹瘟疫死的那些人就埋在地下,施工打扰了冤魂们的安宁,所以才有了这些怪现象。”程佳边说边贼眉鼠眼地向四周看,似乎担心那些冤魂追到餐厅里来。

我有点失望地说:“就这?”

程佳正要说话,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叫起来,是技侦处长马占山打来的,说有紧急任务,让我马上回处里。马占山的语气很急,我不敢怠慢,跟程佳打声招呼就匆匆往回赶,路上还在为才吃了一半的美味佳肴感到惋惜。

一小时后,在楚原市公安局技侦处,马占山表情严肃地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桃源镇的两个访民今早在公安局门口拦住局长,开口说话前先跪地磕头,把局长闹得挺不开心。两个访民说家里死了人,县局鉴定为意外死亡,他们不服,坚持说是被人害死的。县局不同意进行二次鉴定,他们就到市局来上访。已经在市局门口转悠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今天把局长拦了个正着。局长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同意派人下去,后动二次鉴定程序。

我说:“刚才聊起桃源镇,就有桃源镇的案子上来,倒真是巧。”就把程佳未讲完的凶宅故事转述了一遍。

马占山有些诧异,说:“死的这个人就是桃源镇盛世花园的居民,说不定这里真有什么蹊跷。桃源县局那边已经派人来了,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正在会议室等你,咱这边派冯可欣和你一起过去,马上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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