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高耸入云,却焦黑一片只剩下钢架的摩天大楼的残骸中行走。
他在燃着熊熊大火,堆积成山的汽车废墟中行走。
他在不断尖叫,蠕动,被困在地裂缝隙中的焦尸之间行走。
他感到疲惫和绝望,脚掌被尖锐的铁屑与石块割出了无数血痕。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的缝隙都被剧烈的疼痛填得满满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这种疼痛中呼吸的——
这条道路似乎漫长到无休无止。
加尔文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跋涉了亿万年。
而接下来,他还有下一个亿万年,继续在这里,迈步,前行,永不得解脱。
因为这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
“……#¥%&……%。”
加尔文猛地睁开了眼睛。
清爽的空气,咖啡的香味,《嗨,裘德》的歌声,还有明亮的光线在同时向他涌来。
噩梦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让加尔文僵硬地躺在床上,愣了很久都没有会过神来。
“什么?”
然后,加尔文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音乐被关掉了,然后是有些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嘿……加尔文,你在说什么……等等,你醒了?老天你真的要告诉我你真的醒了……”
在加尔文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
薄荷绿的眼睛与被染成了灿烂红色的柔软卷发,那个男人看上去比起之前更加显得天真无邪。
“维吉利?”
加尔文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他随即忍不住因为自己喉咙的剧痛和那异常沙哑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维吉利露出了一张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脸。
“哦,天啊……加尔文!感谢上帝,你终于,我的意思是,你终于醒来了……”
英俊的青年俯下身,死死地抱住了加尔文。
“啊哦……”
加尔文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那后知后觉,潮水一般涌进身体的疼痛。
就好像从他醒来一直到这一刻,他的身体才终于恢复到了对疼痛的感知。
那噩梦中的疼痛尾随着他的灵魂,跟着他一直来到了现实。
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加尔文才勉强强撑着在维吉利的帮助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然,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得迎来了维吉利的抗议和劝阻。
“你中枪了,加尔文,六颗子弹,两颗靠近心脏——你应该庆幸芙格那个家伙在纳粹时期练出来的本事,不然我想可能真的要想办法找个无名墓地把你埋下去了。是的,我不会把你的尸体丢在街上,你知道,你的身体实在有些太漂亮了,若是真的丢在街上鬼知道你会遭遇什么……”
“你今天,有些多嘴。”加尔文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好控制自己不至于在身体的疼痛中失态,他冷冷地看了维吉利一眼,然后开口,“还有,纳粹是怎么回事?”
维吉利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做出了一个明显的懊悔表情,然后冲着加尔文耸了耸肩膀。
“有机会的话,我想你其实可以自己去问那个控制狂——”
他调皮地冲着加尔文做了一个鬼脸。
然而加尔文与他对视着,表情冷漠,没有笑容,冰冷得像是真正的大理石雕琢的塑像。
十几秒钟后,维吉利的笑容也渐渐的,渐渐的从那张脸上消失了。粉饰太平的饶舌和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终究被加尔文毫不犹豫地撕开。
在那残酷的一夜之后,无论是加尔文还是维吉利(还有他的那帮人格们)对生活显然都有了一些别的感悟。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维吉利终于放下了僵硬的假面具,在加尔文面前泄露出了些许真实情绪。
“嘿,加尔文。”他忽然低下头,额头抵在了加尔文的肩膀上,“……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失去你了。你吓坏我了,真的,彻底地吓坏我了。”
他沙哑地说道,话语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意。
加尔文垂下了眼帘。
在维吉利看不到的地方,加尔文眼底闪过了一抹淡淡的无措与仿徨。
“嗯,我知道。”他说。
其实,加尔文以为自己会死。
他当然有意识到自己中弹了,而起不止一颗子弹。只是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中弹的痛苦就像是被某种更加强大的力量给抹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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