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各种身体机能也会成倍提高。”陆风平往梁音身边凑了凑,一脸关切地说道,“疼不疼?我帮你揉揉吧。”
梁音“切”了一声,懒得搭理对方。她转过身去,低头对着别在衣领上的麦克说了句:“你们过来吧。”片刻后,罗飞和陈嘉鑫从体育场看台下方走出来。他们一直就隐藏在不远处,并且通过传音设备听了整个催眠过程。
由于提前知道了刘宁宁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原因,陆风平在本次催眠时便直接跳过了刘宁宁和高永祥相遇的过程,也就跳过了横亘在刘宁宁潜意识中的某个记忆障碍。这个策略无疑是成功的,因为女孩的记忆很显然已被引回到了案发现场。
“有什么发现吗?”一走到圆桌边,罗飞便充满期待地问道。
陆风平耸耸肩,说了两个字:“黑娃。”
这正是刘宁宁在情绪最激动时吐出的词语,罗飞在耳麦中也听见了。“这个黑娃就是凶手吗?”他看着陆风平,希望能得到更加确定的答复。虽然这个词的寓意还模糊不清,但只要和凶手有关,就必定会对案件的侦破带来极大的帮助。
可是陆风平却摇摇头道:“不,黑娃和这起案件的凶手没有关系。”
“啊?”罗飞不太理解了,“刘宁宁不是在喊‘放开我,放开我’吗?然后你问她是谁,她才说出‘黑娃’这个词。”
“没错,但这事跟案件无关。”陆风平先给出结论,然后开始解释,“你要知道,在我的催眠引导下,刘宁宁的回忆和案发当天的事件进程是完全吻合的。可以确信,在案发那天下午,高永祥把刘宁宁带到了小屋里,试图用暴露疗法来治疗对方的恐惧症。在治疗的过程中,他把自己也关在小屋里陪伴刘宁宁。随即刘宁宁便遭遇到极其恐怖的东西——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黑娃’。而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第三人进入小屋,所以这个‘黑娃’其实是来自于刘宁宁潜意识中的某段回忆。”
罗飞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刘宁宁在接受暴露治疗的时候,潜意识中的某段恐怖回忆被唤醒了?”
“是的。而且我相信,这段被隐藏的回忆就是她患上恐惧症的病因。案发当天,当刘宁宁看到回忆中的‘黑娃’之后,她的情绪便已经彻底崩溃。而那时凶手根本还没有进入案发现场。”
“那就是说——我们还得继续对刘宁宁实施催眠,才能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陆风平点了点头。
罗飞转过头来看了看在摇椅上沉睡的女孩:“现在可以继续吗?”
“现在不行。”陆风平摊着手说道,“刘宁宁的记忆又遇到了一个障碍,要想绕过这个障碍,我首先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罗飞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说‘黑娃’?”陆风平点点头。
之前萧席枫对刘宁宁催眠的时候,受阻于“高永祥”这个记忆障碍。后来陆风平分析出刘宁宁和高永祥的互动过程,这才巧妙设计,绕过了这个障碍。同理,现在要想绕过“黑娃”,也必须得了解这两个字对于刘宁宁的意义所在。
“既然和刘宁宁的病根有关,调查起来应该不会太难。”罗飞作出这样的评判,似乎要给大家打打气。
“不管难不难,这都是你们警方的工作。你们先查吧,查到眉目了再来找我。”陆风平说完之后伸了个懒腰,又道,“这一天折腾的,你们不请我吃晚饭吗?”
罗飞说:“我们可以安排晚饭的,在公安局的内部食堂。”
“食堂?你们自己去吧。”陆风平满脸不屑,他又转过头来问梁音,“妹妹,要不晚上我请你?”
梁音一口回绝:“对不起,我已经有安排了。”
“那我只好自己潇洒去。”陆风平忽地想到什么,又唤了声,“陈警官——”
陈嘉鑫摇手道:“我也没时间。”
陆风平不怀好意地咧开嘴:“谁要请你吃饭了?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晚上我还嫖,你来不来抓啊?”
陈嘉鑫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复。陆风平便得意地怪笑了两声,扬长而去。
刘宁宁的母亲一直在学校里陪伴女儿,罗飞很容易便找到这位女士,向其探寻有关刘宁宁的心结所在。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不如他预想中的顺利。
“宁宁这孩子确实有心病,从小就有。她害怕那种密闭的环境,在家里总喜欢开着房间门睡觉。在外面住宾馆从来不住没有窗户的房间。你们说这个叫‘幽闭恐惧症’?嗯,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呢!不过这孩子为什么会落下这个病根,我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什么‘黑娃’?这个我更不知道。”说完这番话之后,刘母略微犹豫了一下,又讲出了一个事实,“其实吧,这孩子并不是我亲生的。”
“啊?”罗飞颇感意外,“那她是……”
“是我从福利院领养的。”
原来如此。
罗飞紧跟着追问:“她的亲生父母呢?”
刘母摇摇头:“这孩子是被遗弃的,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
“你领养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这个心病了吗?”
“是啊。只要把她单独留在房间里,她就哭得厉害。不过当时也没太在意。因为那会儿她才四岁嘛,小孩子胆子小也正常。等长大以后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我们问她到底害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你说她害怕的是‘黑娃’?我还奇怪呢,她怎么从来没给我们说过?”
罗飞相信刘母的话。因为那段恐怖的记忆早已被封存在刘宁宁的潜意识世界中,只有通过催眠的方法,才能勉强捕捉到那个被唤作“黑娃”的神秘身影。
“刘宁宁这个名字是你们给起的吧?”
“是啊。我先生姓刘嘛。我们希望这孩子一生安宁,所以取名刘宁宁。”
“那她本来叫什么名字?”罗飞希望能从女孩的本名着手查到她的身世。
“我只知道她原来有个小名叫囡囡,大名就不知道了。”
刘母这边的信息基本就是这样,下一步只能到福利院继续打探。因为刘宁宁是从那里被领走的,也许那边的工作人员会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女孩的往事。
刘母领养刘宁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福利院的女院长已经退休。几经辗转之后,罗飞在本市的一户民宅中找到了这个老人。老院长拿着刘宁宁幼时的照片端详了半天,思绪终于被慢慢唤醒:“这个孩子啊……嗯,我是有点印象呢。黏人,爱哭,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你问她为什么这么胆小,这我可不知道,一个孩子一个脾气呗。”
“在福利院里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我印象里是没有的。”
“孩子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找着。当年孩子被遗弃在一家快餐店里,后来是派出所送到福利院来的。在福利院待的时间其实不长,大概个把月吧,就被本地一户人家领走了。那家男人不能生育,走的是正规的领养手续。”
“囡囡这个名字不是我们起的,派出所那边送来的时候就这么叫。大名叫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
福利院这边似乎也没有线索。但罗飞并不死心,继续追问:“是哪家派出所送来的?”
“这个……”老院长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福利院接收孩子的时候都有记录,应该还能查到。”
于是罗飞等人又赶到福利院,在资料室里找到了那份被尘封已久的档案。从档案上可以看到,女孩是由高岭派出所送到福利院来的。在女孩姓名一栏果然写着“囡囡”。档案上还有当年派出所那边具体经办人的签名。
gu903();“杨兴春?”罗飞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片警出身的陈嘉鑫先嚷嚷起来了,“这不就是高岭所的杨所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