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云饶有兴致的坐在屋内,瞧着从外头归来的暗香,拦了手道,“过来。”
暗香缓步上前,笑得这般温柔,这样的温和,“庄主怎么在这儿呢若是教姐姐看到,怕是又要寻我的烦恼,唉”话虽这样说,却还是走到了夜凌云跟前。
“是吗”夜凌云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下了重力,暗香的脸上却没有半点颜色改变,只是暗地里稍稍屏住了呼吸。
“自然”暗香笑得淡然,这一颦一笑,竟与林慕白如此神似。
夜凌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了手中力道,直接将她拽入怀中坐在自己膝上。俄而他像是失了神一般,温柔的抚着暗香的脸,有那么一刻他期许着她能突然变了脸色,成了心里的她。
可到底,暗香就是暗香。
仿佛骤然清醒,夜凌云瞬时起身,丢了暗香一人,疾步离开。
所有的反应都太过突兀,换做别人必定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暗香却清楚无比。望而不得,不得而生恨,生恨而恨不能杀之后快。
死了,就无爱无恨,到时候尸体在谁手上那就是谁的。哪怕来日灵位上,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似乎绝望了,也只能这样在心里聊以慰藉。
不过这件事,也让暗香更加确定,自己的身边无时无刻都藏着夜凌云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夜凌云的眼皮子底下。如今连她说句话,见个人,他都防备得严严实实的。
一声叹息,握紧了手中的胭脂盒子,却听得外头有婢女道,“主子,二姨娘有请。”
暗香笑得温凉,二姨娘
果然是好大的架势,好大的派头。
去了花园的亭子,那一道熟悉的倩影安然坐立,似乎早就在等着暗香。暗香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躬身行礼,轻扬唇角,道一句,“姐姐。”
林婉言笑得凉薄,“真是没想到,林慕白自己蠢钝不堪,教出来的徒弟还真是手段够高。我不过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经爬上了庄主的床。”
暗香不紧不慢的坐定,浅笑盈盈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这哪是林慕白教的。”她轻叹一声,“这不是,都跟姐姐学的吗横刀夺爱这种事。看的多了,不用教其实也会了。”
“牙尖嘴利,果然了得,难怪庄主会纳了你。只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庄主虽然纳了你,也不过是冲着她去的,跟你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林婉言是谁,眼前的暗香又不是林慕白,她自然不必抓狂。她这辈子,最恨最忌惮的就是林慕白。换句话说,能让她疯狂的,也只有林慕白。
婢女上茶,暗香倒也不以为意。林婉言与林慕白的过往,暗香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如今对着林婉言,她也没什么好战战兢兢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端起杯盏,暗香淡然轻笑,“是不是冲着她去的,我比姐姐更清楚。只不过我担心姐姐不清楚,如今你我可算是一门姐妹,若还是那么喜欢窝里斗,只怕会惹庄主生气。姐姐不会再想服一次毒,以死明志吧”抿一口茶,暗香放下杯盏,“我可不是林慕白,救不了你。”
她抬头望着林婉言,笑得凉凉的,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我也没她那么心慈手软。若你再故技重施,我是不可能救你的。不过,我会很高兴,送你一程。”
林婉言面色骤变,“哼,是吗”
暗香轻叹一声,“你看,这做人可真是一门学问。早前我恭恭敬敬的,到处都唯唯诺诺,可换来的只不过是为奴为婢。dash好似更不爱听了。姐姐,我虽然入门比你晚,可是你也别忘了,咱们都是妾,充其量也只是庄主的女人罢了,连个平妻都算不上。林慕白再不济,可到底也占据着夫人的位置,若咱们此刻不能一致对外,到头来谁都落不了好处。”
“你要对付林慕白”林婉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暗香虽说如今是夜凌云的女人,但到底也是林慕白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想当初在夜家庄,暗香何其护着林慕白,而林慕白又是何其疼爱暗香,这师徒两的感情那可不是能用言语来说得清的。
怎么转瞬间,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林婉言总觉得,眼前的暗香有些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便是看人的眼神,都是阴森森的,好像随时都能吃人。这种感觉,与林慕白身为大夫的一身正气截然不同。
“谈不上对付,只是不待见罢了”暗香摆弄着自己腕上的白玉镯子,好像已经毫不在意林慕白这个人是谁,只要她不高兴,任何人都可以随时翻脸。这样的暗香,薄情至此,竟让林婉言都觉得极是危险。不过这股子阴气,与夜凌云倒是极为相似。
“看得出来,庄主很喜欢你。”那白玉镯子林婉言早前是见过的,五年前大婚当夜,这本是夜凌云特意为林慕白挑选的。后来林慕白离开了夜家庄,把这个镯子也留在了新房之内,就当是还给夜凌云。此后那些日子里,夜凌云时常对着白玉镯子发呆。
林婉言知道,那是夜凌云对林慕白的希冀。
这么一想,林婉言陡然凝眉打量着眼前的暗香,顷刻间好似发现了什么。眼前的暗香,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妆容装束,哪怕方才的盈盈一笑都像极了林慕白。虽然容不相似,但是神色却极为相似。由此可见,夜凌云的心里还是念着林慕白的,而且由始至终,都只有林慕白一人。
暗香,不过是个影子,一个聊以慰藉,充当别人影子的女人。
她所有的存在价值,除了折磨就是替代。
林婉言笑了,“你比我可怜。”
暗香挑眉看她,神色依旧淡然,“是吗”
“我虽然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死,但我林婉言始终都是林婉言,不像你”林婉言扬起胜利者的笑靥,“你虽然现在深得庄主宠爱,可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影子罢了你所有的宠爱都来源于你的替代,不是吗暗香,你要明白,所有的替代都只是替代,都有尽头。替代的,终究不是真实,你没办法实现你想要的永恒。”
“要永恒做什么”暗香笑道,“我要的只是现在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无非是庸人自扰之。我只要抓住眼前,抓住男人的心就够了。至于其他,我还没那个闲工夫。”
林婉言笑得寒凉,“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能跟林慕白斗”
“我不需要跟她斗,我只需要抓住庄主就够了。自己动手多费力多费心,还不如借刀杀人,来得更痛快一些。”暗香抿一口香茗,含笑问,“姐姐,你说是不是”
“上一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过我很满意你的结果,听说林慕白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世子爷也双目失明,都变成了残废。”林婉言笑得极好,“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安慰庄主的林慕白的腿,是庄主心里最大的隐患。如今她又变成了残废,那么她与庄主之间最后的纠葛,也算告一段落。”
暗香握紧手中的杯盏,低眉望着杯盏中浮浮沉沉的茶叶,翠嫩可爱,入口却是先苦后甜,“这样不是很好吗渐渐的就彻底反目,渐渐的就彻底的忘了过去。”她抬头,阴测测的盯着眼前的林婉言,“只有绝望处才能生出希望的花。”
最后那句话,林婉言没有明白,暗香行了礼,缓步离开。
绝望处,生出希望的花。
林婉言端着手中杯盏,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盯着暗香那杯茶盏。她会拭目以待,看看这绝望处的花,到底是怎样的惊艳。怕只怕最后这绝望处的希望之花,会变成一种毁灭。
婢女上前,“主子,三姨娘的话,可信吗”
林婉言冷笑两声,“她的话比林慕白的话,更不可信。林慕白什么都不好,唯有有一样很好,那就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她这一坚持,庄主愣是什么法子都没有。”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夜凌云的确拿林慕白没办法,可那又说明了什么
唯有在乎,才会拿你没辙。怕重了怕轻了。更怕你会就此离开。所有的惧怕,只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多一日再多一日,恨不能比永远多一天。
若不在乎,生死何惜
林婉言,比谁都清楚夜凌云的心。
也比谁都明白,林慕白的决绝,从那一日她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自己与夜凌云的云水之欢,就已经在林慕白与夜凌云跟前划上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遥记那年红绸漫天,林慕白一身嫁衣与夜凌云交拜天地。林婉言就站在僻静的角落里,静静的望着他们。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心在滴血。尤其是看到夜凌云那幸福洋溢的笑容,看到唇角那一抹只为林慕白扬起的弧度。林婉言就觉得已被万箭穿心。
鼓乐笙箫,好像所有人都陷在快乐与喜悦之中,好像所有的悲伤与孤寂只有自己一个人扛。她不懂,更不明白为什么夜凌云只喜欢林慕白一个人自己到底哪里输给她为什么最后一无所有的,是她而不是林慕白呢
爹死了,她就像个无主游魂,彻底的被人们遗忘。
她害怕孤寂,害怕一个人,害怕没有人能爱她。
这样的渴望着爱与被爱,却什么都没能得到,心里的不甘就像疯长的藤蔓,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尤其听到“送入洞房”四个字,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个她已经爱上的男人,以后就彻彻底底是林慕白的了。
神使鬼差的,她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林慕白端坐新房,夜凌云喝得醉醺醺的,将端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dash而后便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比如,夜凌云发狠的眼眸,血红色的瞳仁;比如林慕白紧闭的房门,再也没有打开;又比如她被丢在柴房里静思己过,成了人人口中不齿的贱人。
那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最后的一切都终结在林慕白的一去不回之中。
林慕白就这样走了,在夜凌云的眼皮底下,连夜凌云都没有料到,她会突然离开,走得这般毫无预兆。以至于在其后的五年里,他一直在寻找丢失的妻子,夜家庄的夫人,但始终无果。
世间那么大,若她真的要躲起来,你未必能找得到。
但若有心,天可怜见,总能遇见,就看你的缘分是深还是浅。
一别生死都能遇见,才是冥冥中注定的宿命。
把酒云盏,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眉眼,书房里的夜凌云笑得热泪盈眶,曾经触手可得,最后都毁在自己的一念之差。dash若当初能忍住,悔不当初
酒入愁肠,却已不是相思泪。
“庄主”残月在外行礼,“来消息了。”
敛了容色,夜凌云道。“进来”
残月进门,快速合上房门行礼,“启禀庄主,上头吩咐,说是”残月微微犹豫,“说是教咱们散个消息给毓亲王那头,就说是恭亲王容盈实则是装疯卖傻。借毓亲王与宋贵妃之手,免去咱们的后顾之忧。”
手中的酒盏砰地一声落在案上,夜凌云陡然凝眉,“你说什么容盈是装的”
“上头是这样吩咐的,只不过是真是假尚待查证。”残月俯首。
“容景睿”夜凌云低狠的喊出这三个字,这个令他最深恶痛绝的名字。他绝对能相信,容盈的为人阴险狠辣,能做出这样的事情。dash拳头落在案上,桌案顷刻间碎裂四散,发出砰然巨响。
残月瞬时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让暗香过来见我。”夜凌云拂袖背过身去。
残月颔首,“是”
暗香没想到,夜凌云这么快又要见她,当下愣了一下,冷眼看着眼前的残月,“可知庄主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残月身为夜凌云的部下,是不可轻易泄露机密的。
“是吗”暗香徐徐起身,缓步朝着残月走去。
“三姨娘请吧”残月垂眸。
gu903();岂料,暗香的手突然柔柔软软的贴在了残月的心口,“看样子,你是忘了我对你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