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用,就是缅怀一下我死去的妹妹罢了”天雍笑得寒凉,“当年她死得惨,就这么纵身一跃。便隔断了阴阳,做了崖下冤魂。”
夜凌云的面上微微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镇定与冷漠,“逝者已矣,还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逝者已矣,我只是担心夜庄主放不下,所以特意过来劝慰一番的。”天雍轻叹一声,“当年觊觎她的人太多,可偏偏她选了最不该选的男人,以至于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斯下场。说起来,夜庄主也觉得她是该死的对吧”
“那只是你以为。”夜凌云拂袖转身。缓步朝着屋内走去。
天雍不紧不慢的随在其后,进得屋内,如若归家一般的自在随性。夜凌云伫立窗前,天雍却坐在了书案前,懒洋洋的靠在极为舒服的软椅上,斜眼冷睨夜凌云的背影,“夜庄主好惬意,听说又娶了三姨娘。dash看样子当年的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嘛”
“你说够了没有”夜凌云冷嗤。
“怎么,现在就嫌我说得太多我原以为夜庄主是喜欢听我叨叨当年的事,没想到你竟如此厌恶。”天雍摇着头,继而揉着眉心浅叹。“既然厌恶,为何要护着她那么久而不肯教外人得知怕她死了么都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她本就该死之人”
下一刻,夜凌云腰间软剑陡然出鞘,剑尖直抵天雍眉心。
两指快速夹住剑尖,四目相对,这是属于两个男人的当面对峙。
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冷面无情。
“她从来都不是该死之人,是你们要她死你还敢提六年前的事,六年前不就是你们逼死她的吗什么天下大义,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担不起你们那么大的担子”夜凌云咬牙切齿,握剑的手紧跟着轻颤不已。
“弱女子”天雍低头一笑,“你确定她真的是弱女子”
夜凌云没有说话,狠狠抽回手中软剑,快速收回腰间。天雍这话说得夜凌云,浑然没有反驳的余地。当年的她,何曾是个弱女子,若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纵身一跃,以至于险些成就了自己的遗憾终生。
可现在呢
夜凌云却有些希望,这遗憾是真的。
至少那样,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没办法。除了恨,他不知道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杀戮,鲜血,剩下的是绝望。
也许只有绝望,才能在绝望处开出希望的花朵。
“若真的是弱女子,就不必费那么多事,容景睿也不可能逃脱。”天雍笑得绝冷,眸中寒光利利,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
杀伐四起,刀光剑影。
是谁策马飞奔,青丝拂面;又是谁雕翎戎装,红颜枯骨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景睿”,那一剑横立颈前“他死我也死”,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终究没能成全她的生死不负。
说起来,何其可笑。
她穷尽一生爱着的男人,倾尽天下护着的男人,最后还是娶了别人,教她葬身崖底。
那一夜的雨,下得可真大湿了衣裳,也寒了人心。
“你自以为把她藏起来,便能教她避开那些是是非非吗夜庄主,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痴心太过你这一腔痴心最后换来的。还不是容景睿的横刀夺爱”天雍笑得嘲讽,彻头彻尾的讥讽冷笑,“六年前,你输给他,六年后你照样是输。”
“每次,都是你先来的,最后呢输的总是你。不知道是你运气不好,还是你到底不如他,人都在你手上了,你还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实在也是了不得。”
“够了”夜凌云冷然呵斥,“白少康。如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我是输是赢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你以为朝廷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少在这里跟我端架子,说到底咱们都一样。你说我输了,那么你呢”
夜凌云笑了,如天雍一般笑得寒意阵阵,“你比我,好得了哪儿去我输了家族,输的只是自己的心头之好。而你呢你输的比我惨烈太多你输了大殷天下,不是吗”
天雍点了点头,笑得僵冷,眼底寒光凛冽,“没错,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所以输了。不过那又怎样,妇人之仁的又不单单只有我一个。不管我是输是赢,便是我落在容景睿的手里,他也不敢杀我。但你就不同了,只要他抓住了你的把柄,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他没机会。”夜凌云冷然。
“是吗”天雍长长吐出一口气,饶有兴致的执笔挥墨,写下“容”字。墨染白纸,被晕染的字迹。跃然纸上,可见下了不少力道,“他重建了十二月,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能赢他当年的十二月,已经让凌家暗卫死伤殆尽,也让大殷朝头疼不已,倾巢而出也做不到斩草除根。”
“而现在,容景睿醒了”天雍压低了声音,凉薄而邪笑,那声音就像从石头缝里刮出来的,何其刺耳尖锐,“容景睿醒了,所以他又会变成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容家四公子。当年的他有多可怕,如今他回来了,会变得更可怕。”
语罢,天雍仰头大笑,笑得这般肆无忌惮,这般凛冽入骨。
“夜凌云,你怕了吗”笑声戛然而止,天雍眸色微沉,“来不及了。容景睿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敢动他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也别忘了,她如今的双腿是因你而废。当日容哲修失明,全然也是拜你所赐。”夜凌云干笑两声,两个男人你捅我一刀,我戳你一剑,唇枪舌剑玩得不亦乐乎,“白少康,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最多我人头落地,而你留个全尸罢了。只不过,六年前也许我赢不了他,但是六年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这世上真正杀人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人心。”
天雍点了点头,对夜凌云的最后那句话表示了极度的肯定。他仍旧在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似乎没有人能看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见过她了。”
夜凌云的眉睫陡然扬起,身子骇然绷紧。
“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天雍深吸一口气,“她失忆了,不是吗”
夜凌云没说话。
天雍继续道,“失忆有失忆的好处,什么都忘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她一直留在容景睿的身边,我可是极不放心的。说到底,如今我也只有这么个妹妹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夜凌云冷问。
“没什么。只是偶尔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天雍笑着起身,“你那么担心干什么怕她想起当年的事,而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还对她心存希冀对吗”
夜凌云冷哼两声。
“是啊,那样一个倾城女子,怎能让人不动心呢连容景睿这样的人,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何况是你”天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若容景睿无懈可击,我倒是为难了。如今有了软肋,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多。”
夜凌云蹙眉望他。“你别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呢,我只是来认妹妹的。”天雍阴测测的笑着,“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我可不想让她想起太多的往事,那对我没好处。一旦她想起来,把东西交出去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她未必知道。”夜凌云冷睨着他。
“是吗”天雍自是不信,“若她知道呢你猜,她会不会告诉容景睿,东西藏在哪”
“她不会记起来。”夜凌云只有这句话,便再无其他。
他宁愿她永远都别记起来,否则以她聪慧,会很快明白当年事情的始末。他虽然不愿她与容盈在一起,但是至少现在,他还能见着她。若记起过往,夜凌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度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而这一次将不再是六年,会是永远。
那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dash就别怪我这当兄长的不留情面。这么做,也算是我的仁至义尽,不是吗”
身后,夜凌云冷飕飕的开口,“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藏不住她了。”天雍低头一笑,“我还会找她的。”
“你放过她”夜凌云切齿,“她姓林。”
“不管姓什么,皮囊之下的骨血,是不可改变的。你换得了她的容脸,换得了她的记忆,可你换不了她是我妹妹的事实。”说话间,天雍已走出了房门。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天雍站在屋檐下,望着雨打芭蕉溅起的水花,落在自己的脚下,“那是她的命,她就得担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凌云跟出房门。
不管他对她如今是怎样的感情,至少有一点,夜凌云的是肯定的。即便是死,她也该死在自己的手里。便是折磨,也该是他给予的折磨。
但是不允许,其他人的肆意染指。
“我想让她离开容景睿,回到她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他猛的回头,死死盯着夜凌云,“又或者,让她杀了容景睿。可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你希冀的结果,不是吗她有该担当的责任,容景睿必须死”音落瞬间,他已步入雨中。
迷茫的雨雾腾起,夜凌云站在回廊底下,凝起了眉头。双手负后,扳直了身子。
杀了容景睿
可能吗
即便她恢复记忆,也不可能杀了容景睿。若她可以,六年前就不会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容景睿。抬头间,雨中莲伞款款而来。青衣素雅,浅笑盈盈,一柄莲伞在手,笑得温婉而淡然。
“庄主”暗香开了口,“妾身是来交答案的。”
夜凌云站在那里,望着雨雾中,眸光淡然的暗香,“什么答案”
“幸不辱命。”暗香盈盈一笑,“恭亲王容盈之事,暗香已调查清楚。”
夜凌云眸光利利。
听得暗香温软笑语,“他是装的,装得天衣无缝。”终于,她撑着伞走到了夜凌云的跟前,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这一颦一笑,竟是像极了林慕白,“庄主,可以采取行动,趁他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前,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为强”夜凌云眸色微沉,下一刻,陡然遏住她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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