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的话让苏离都跟着仲怔片刻,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凌厉,竟是一句话便将她堵在当场。
苏离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这厢”
“苏侧妃客气,我这孤身一人的,家中早已无人。怎么突然冒出像苏侧妃这样才貌双全的姐姐呢”林慕白笑了笑,“实是折煞我了。”
一时间,苏离还真当有些转不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很显然,林慕白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是故苏离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太多麻烦。不管她想怎么收拾林慕白,如今都不是好时机,凡事还是等到回去再说。等回了京城,她便要看看林慕白能嚣张多久
“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苏离起身便走。
林慕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望着苏离逐渐消失在回廊转角处的背影,眸色微沉。
如意这才发现,林慕白的双手落在双膝之上,微微攥紧了衣摆。
“师父,你怎么了”如意低声问。
林慕白摇了摇头,“没什么。如意,你跟蔷薇这段时间多关注一下苏侧妃。”
“这是为何”如意不懂。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看她气色不匀,这段时间似乎气血不调得厉害,怕是有些不同寻常。dash快回京城了,咱们无权无势,不能教人钻了空子,抢了先机。我不想害人,但也不能教人,白白害了我。”
如意点了点头,这话确实有道理。
这苏离可是御史中丞的女儿。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林慕白和如意是一介草民,跟苏离斗无异于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回到京城,还真的是往火坑里跳。
但那又怎样,既然决定了,就该义无反顾。
“公主出殡的时候,苏侧妃好像没去。”如意回忆着,“师父,早前不是说公主与苏离乃是闺中好友吗你说她怎么连公主出殡都不去看一眼这人,真当没心没肺。”
“她没去”林慕白仲怔。
如意颔首,“反正我是没看见她,蔷薇也说没看见,至于到底去没去,问问公主府的人便知道了。”
林慕白倒是有些诧异了,“按理说,她该去的。她与公主的交情匪浅,不至于如此薄情。”
“薄不薄情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便是了。”如意撇撇嘴,“你看她方才的样子,见着咱们还端起那副架子,好像她是恭亲王府的女主子一般,看人的眼神都是用飘的。不是说大家闺秀吗大家闺秀就该温良贤淑,可我看她倒像是斗鸡,见着人就以为是寻衅滋事的。”
林慕白轻笑出声来,“她是大家闺秀不错,你没瞧见皇家人何其钟爱她吗”她轻叹一声,最后看一眼这行宫,“如意,陪我去个地方吧”
如意点了头,“好,师父要去哪”
是啊,去哪呢
自然是去个好地方。只不过那地方,很少有人会去。
坐在木轮车上,站在瞭望台下,林慕白仰头望着高耸的顶端。安安静静的,有暗影倒映,将她悉数包裹在阴影里,竟显出几分落寞与孤寂。
“师父,这有什么好看的”如意问。
林慕白笑了笑,“高处不胜寒。”
“既然是高处不胜寒,那咱不上去就得了。”如意笑道。
林慕白摇头,“有些人生来就站在高处,不是你想下来就能下来的。”她眸色微黯,娓娓而言,“下面的人,想上去,而上面的人,却一心想要下来。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来自于两者:求不得,放不下。”
“可若没有求不得和放不下,人生又该怎样的凉薄无情还有什么趣儿呢”低沉沙哑的磁音,从身后传来,温暖的掌心已经贴在了她的肩胛之上。
她知道,他来了。
“可是太疼了,会受不住。”她低语。
他笑了笑,“我来替你疼。”
言罢,旋即将她抱起身来,缓步朝着外头走去,“该走了”
她靠在他怀里,轻柔的用胳膊圈住他的脖颈,一言不发。
他走了两步,又抱着她回身去看那个高高的瞭望台,“舍不得了”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我更舍不得你。”
容盈勾唇笑得邪魅无双,“这是我听见的,最好听的话。比那些千岁万岁的,好听多了。容夫人,以后要勤加练习,多跟为夫说一说。”
她问,“不腻吗”
他道,“沙漠会嫌水太多”
她瞪了他一眼,“不正经。”
他朗笑两声,也不多言。
远远的,魏道德蹙眉伫立,手中捏着拂尘,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俄而,他朝着身边的小太监道,“小连子。你说着恭亲王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想当年为了那丫头,可是没少顶撞皇上,差点连皇子之位都要舍了。dash”
小连子躬身道,“公公,人心会变。”
闻言,魏道德似笑非笑的瞧了小连子一眼,“你倒是懂得不少,那你跟杂家说一说,这殿下的心,怎么一病之后就变得这么快你还真当殿下与你们这班小杂碎一样,没心没肺他可不是一般人。”
小连子急忙赔笑,“那是自然,公公教训得是”说着,装模作样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才失言,奴才多嘴”
“好了”魏道德轻叹一声,“杂家瞧这林侧妃,也没什么不同,怎么连带着世子爷都上了心”
“也许公公还未看到林侧妃的好处。”小连子低低的开口。
魏道德一想,“也对小杂碎们,都给杂家留意着点。杂家倒要看看,这林侧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把恭亲王殿下和世子,都给制服了”
小连子行礼,“奴才明白”
“这明白有两种,一种是嘴上明白,一种是心里明白。懂吗”魏道德冷飕飕的开口
小连子眼珠子一转,快速道,“奴才是心里明白”
“那就好”魏道德拂尘一甩,幽幽然的抬步离开。他还真的没弄明白,这容盈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是在这林慕白的身上找到了白馥的影子还是林慕白耍了什么手段
魏道德的表情很奇怪,带着几分僵冷,几分犹豫。
似乎林慕白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征服一个不可能被征服的男人,任凭你带着千军万马,也冲不进他的堡垒与阵地。多少年了,恭亲王府的后院,多少女人眼巴巴的瞅着,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始终无果。
可这林慕白不过数月,便让容盈已死之心得到重生。
魏道德轻笑一声,“看样子,殿下是真的动了心。”拂尘轻甩,如此便可以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了。只不过,有情虽好,奈何世事无情。
怕是,容不得。
魏道德回去的时候,便遇见了痴痴驻足的苏离。
轻叹一声,魏道德上前行了礼,“老奴给苏侧妃请安。”
“魏公公何必客气,您是皇上跟前的老人,苏离不敢受此大礼。”苏离笑得温婉,这大家闺秀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做得的。
“苏侧妃好生准备吧,再过一会就该启程了。”魏道德道,“杂家可不敢让皇上久等。”
“苏离明白”苏离颔首,“业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回京。”正说着话,苏离突然面色一紧,随即跑到一旁栏杆处,趴在那儿拼命的干呕。
魏道德猛吸一口气,“侧妃这是怎么了”他在宫里伺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魏道德也不是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干呕。意味着什么。但还是要问一句,确定一下实情才是。
秋玲慌忙捋着苏离的脊背,焦灼万分,“主子,你还好吧要不,奴婢去弄完酸梅汤。”
苏离抬手,面色稍缓,无力的坐在栏杆处,“不用了。”
“这是”魏道德面色微恙,“苏侧妃难不成是有了身孕”
苏离轻叹一声,“还望魏公公能为苏离保守秘密。”
“这是为何”魏道德惊问,“难道殿下还不知道”
“我未曾告诉殿下。”苏离坦言。
魏道德越发不明白,紧跟着便追问道,“侧妃既然有孕,何以要隐瞒恭亲王府子嗣单薄,皇上正苦于殿下独有一子,怕来日血脉稀薄。难得侧妃有孕,乃是天大的喜事。”
苏离苦笑着,眼眶微微泛红,“公公慧眼,难得还不明白苏离的意思吗如今殿下一门心思都在林侧妃处,我这厢说出来,还怕殿下一个不高兴,喜事变丧事。”她的话语轻柔,说的这般低沉,音色中带着多少无奈与悲凉。
望着苏离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一副为人母的无奈与落寞,倒叫魏道德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这话说的,好像那林慕白是毒蛇猛兽一般。
容盈对林慕白的宠爱,是毋庸置疑的,方才魏道德亲眼所见,所以对苏离的话,虽不敢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直起身子,魏道德道,“如此,岂非委屈了苏侧妃”
“只要能平安生下孩子,我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苏离笑得温和,“还望魏公公能为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魏道德点了点头,抱着拂尘一声长叹,“这都是什么事”语罢,拂尘一甩,疾步离开。
眼见着魏道德离开,苏离这才如释重负的起身。
“主子不是说这件事得回去再说吗怎么突然决定,要让魏公公知道这魏公公的嘴,未必能严实。”秋玲低声提醒。
苏离笑得寒凉,“他的嘴,对谁都严实,唯独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可能严实。告诉了魏道德,就等于告诉了皇上与皇后娘娘。若我腹中的孩子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这罪名无疑就落在了精通歧黄之术的林慕白身上。你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到时候会放过她吗”
秋玲点了头,“主子这招借刀杀人用的极好。”
“好不好,就看我能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苏离眉头微蹙,这个孩子是谁的,她心知肚明。之所以还敢生下来,左不过是仗着,兄弟之间眉目总该相似,那么自己的孩子若是长得不像容盈而像容景甫,也没什么大碍吧
反正在皇帝眼里,这都是皇家子嗣。只要事情不被泄露,皇帝即便知道,也只能像当年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孩子,到底是姓容,不是吗
“只是可惜了,沈玉莲那毒药竟然也没把她给毒死,还教她醒了过来。”秋玲难免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