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容景垣的确是半醉半醒,坐在马车内,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已抽离。手,似乎搁在了什么地方。一扭头,竟然是一个精致的食盒。
他讽笑两声,“还来这套”
随手便打开了食盒,里头摆着几个包得极好的油纸包。他借着酒意取出其中一个,胡乱拆开来,愕然惊觉这里头竟然包着胡饼。
下意识的,容景垣陡然直起身子。
放才在宴席上,他并未看到胡饼的踪迹,显然在南抚镇是没有八月十五吃胡饼的习惯,毕竟这儿与月氏的习俗相融合,改变了甚多。
那么这个胡饼是谁放在这儿的
他伸手撩开车窗帘子,漆黑的夜里,远远有两抹素白的身影立于夜幕中。
她一袭白衣如莲,静静的站在那里,轻纱遮面。
是她
苏婉深吸一口气,她依稀看见,他撩开了车窗帘子,约莫是看见她了。她心头自嘲,实在没有勇气走上去打招呼,只好借着胡饼传递自己的情愫。
不知他是否能懂,但愿他能知。
巧巧女儿心,缘系郎君身。
容景垣握着手中的胡饼,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那一袭白衣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渺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再也看不见。
苏婉在车后随行了一阵,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要回去的,她追下去也没有意义。追下去,就敢见上一面吗答案是:不敢
“胡饼送到了,他应该能懂姑娘的心思。”白狐道。
苏婉苦笑,“但愿吧”
白狐打趣道,“不过说起来,这沐王殿下还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县太爷的女儿如此容貌,他竟然都瞧不上。换做旁人,已然沦落至此,能得一隅之安,早就应承下来。便是想要东山再起,不也得有个山吗偏生得这般固执,可谓顽固不化。”
“你是在告诉我,若要他懂我,必得顽石点头方可成”苏婉笑了笑。
好歹,他收了胡饼。
好歹,他看见了她。
不枉自己,辛苦来一趟。
白狐一笑,“不敢不敢”
“其实我也知道,他这样的性子,注定是一场磨难。可是白狐,你知道什么叫倾心相付吗有些人就像是命中注定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后占据你所有的活力。你会觉得,不枉此生遇见他。”苏婉笑得温婉,“不管怎样,也不管他是否有心于我,只要我做好自己就是。慕白说,不要活着活着,活成了别人。”
“我现在,就想活出自己的样子,活的像个真正的人。我喜欢他,并非是想依附,而是想与他并肩而立,共度余生。”
白狐笑道。“你这话理当与他面对面的说,与我说又有什么用”
苏婉微红了面颊,“长久以来的忍耐,不允许我做出越矩之事。”
“若不越矩,如何到了这儿我们江湖儿女直来直去惯了,从不会像你们这些闺阁小姐般忸怩。苏姑娘,请恕我无礼道一句,你既然决定要喜欢这样一人,还是要果断一些为好。毕竟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生。”白狐持剑转身。
苏婉点了点头,聪慧如她,岂能不懂。
其实这世上的聪明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苏婉亦如是
只不过,容景垣躲得过这一次,躲得过下一次吗她不知道,下一次的容景垣是否还能装醉舞剑如若不能。是翻脸还是就范
美人计,红颜醉。
叹一声,奈何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中秋佳节,家家庆团圆。
宫中大肆操办,宫外热闹非凡。
十五花灯,纷乱迷人眼。瞧着街上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带着面具,寻找命中之人。护城河边,满目的花灯随波逐流,光亮万千。
古往今来的团圆节,造就多少姻缘。
青年男女,互生爱慕,轻许诺言,期许百年。
宫宴笙箫,歌舞升平庆太平盛世。
君王举杯谢苍天,百官参拜于殿前。
寥寥数语问浮生,笑看烟柳满皇都。
蔷薇推着林慕白走在热闹非凡的长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周遭的随侍皆小心翼翼的护着。
林慕白说,“知道吗,好多年不曾见过京城的花灯了。”
“主子,人太多您仔细些,别让人磕着您”蔷薇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噗噗乱跳,生怕林慕白有个闪失。十里长街,人满为患。
花灯虽然璀璨,然则危险亦是难料。
“那年也是十五。”她笑了笑,“那天我决定跟他走,他牵着我的手,我们在京城街头狂奔。我心灰意冷的放下一切,哪怕是四海为家,我都愿意随他去。”她的眼底噙着微光,“没想到我与父皇这一别,就是一生。蔷薇你知道吗今日是我父皇的生辰,可是我再也不能与他一起过了。”
蔷薇面色一紧。“主子”
“我没事。”林慕白垂眸,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满京城的热闹,其实跟我都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想出来看看,想着那年那月的十五月圆,到底是什么情景呢可是记忆越来越模糊,我一梦六年,醒来家国皆灭,只剩我一人。”
“主子,您还有殿下,还有世子,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主子,您不是一个人。”蔷薇低低的宽慰,“奴婢始终相信,善有善报,主子心善行善必有善果。”
林慕白轻笑一声,眼眶微红。“蔷薇,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双手染满血腥,杀过太多人。横刀沙场的时候,我从未手软过。是上天惩罚我,让我前半生杀戮不断,后半生与木轮车为伍,扶救苍生。不过能活下来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我已心满意足。”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这里孕育着全新生命,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为了他,她觉得冒险亦是值得。
风华亭中人满为患,林慕白只是远远的望着,并未进去。她记得当时他就在这里等着她,那一夜的月色极好,他回眸一笑,她飞奔而至。
那一幕始终未曾忘记,却是恍如隔世。
这个时候人都在外头。或者茶楼酒肆。
林慕白转身欲走,却有一艘画舫沿河而下,她眸光微滞,却见船上下来一人。
“蔷薇,你带着人先下去”林慕白扭头道。
蔷薇颔首,随即领人退下。
修罗面具之下,幽暗的瞳仁泛着迷人的深邃之光,若夜里的黑曜石,这般璀亮无双。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每走一步都何其稳重,而后他颀长的身影就这样将她笼在其下。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个妖姬面具戴在她脸上,一如当年。
深吸一口气,她轻柔的抱住了他的腰肢,他站在那里,重重合上双眸。
原来他也记得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上画舫。
她看一眼岸边的木轮车,“怕是今夜,你都得抱着我了。”
他一笑,“幸甚。”
寂静的画舫,听得两岸嘈杂之音,看着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抱着她临窗而坐,如视珍宝,“那年带你匆匆离开,未能兑现诺言,陪你畅游。今日,我是来兑现承诺的。时隔六年,你没忘,我更不敢忘。”
她望着他那张熟悉的修罗面具,轻笑两声,“宫里头,不怕出事吗”
“怕。”他抱紧了她,“可我是男人。”
“我的男人。”她补充一句。
“馥儿,要好好的。”他掀开面具,吻上她的薄唇。舌尖相抵,唇齿相濡。他眷眷不舍的望着她,眼底泛起月色清冷,“你要的,我都会办到。”
她笑得一如当年,“我信你。”
岸边传来小曲轻幽浅唱,她多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时光重叠,依稀恍若年少时的你和我。褪去青涩,还剩下彼此的怀抱可以依靠。回眸浅笑间,红颜如旧,郎心如昔。
天涯旧路,我愿陪你再走一回。
有人情深意重,两厢愿。
有人各自为谋,只利用。
画舫悠悠,浅吟低喘,此起彼伏。满室旖旎。伴随着凉风习习,外头喧嚣不断。
白复辗转在夜凌云身下,笑靥如花迷人眼。
他吻过她的眉心,问过她的鼻尖,问上她的唇。痴缠间,他想起了心中的小香儿。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东西,如今也成了他最可望不可即的东西。遥遥如天边日月,再也无法触摸。
他奋力折腾着身下的女子,发泄也好,愤怒也罢,终归是将一腔炙热都给了她。
事毕,白复翻身攀上他的胸膛,纤细的指尖在他身上不安的游走。他含笑握住她的指尖,瞧一眼熟悉的面庞,深情的吻上她的红唇,“别动,让我抱你一会。”
她温柔的伏在他的胸怀,“庄主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蹙眉,俄而快速恢复了最初的怜惜,“总爱胡思乱想,我若不心疼你不喜欢你,何以要救你”
她轻嗤,到底是谁救的,他心知肚明。
不过,她并不打算拆穿他,顺着他的话茬缓缓而下,“等到事情结束,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她温柔的望着她,似水脉脉,“我要听实话。”
“我会带着你远走高飞。”夜凌云信誓旦旦。
白复浅笑,“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那一刻,她陡然捕捉到夜凌云眼底的狠戾之色。猛然间觉醒,自己这是犯了他的底线。她本就是为了报仇而来,如今突然说了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试探。
夜凌云乃是多疑多心之人,你敢怀疑他,他自然也不会信任你。
是故心中一紧,面上依旧带着清澈无辜的笑意,“怎么了”
他含笑抱紧她,“只要你想走,我随时都能带你走。”
她心头微寒,是送她上路吧
“庄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没有答案,始终都是疙瘩。至少她现在很肯定,他不可能杀了她,所以她便壮起了胆子,即便触怒也该问个清楚死个明白。
“问吧”他的口吻有些不悦,翻身坐起身子,伸手去取散落在旁的衣裳。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的脊背,低低的问,“敢问庄主。我这张脸能维持多久”
夜凌云陡然眯起眸子,因为背对着她,是故她根本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手中一顿,而后快速恢复了平淡如常的表情。夜凌云笑道,“你想维持多久就能维持多久,事成之后你若想换回来,我也可以帮你。”
“一个月够吗”她问。
夜凌云笑道,“你说呢”
“不如以一个月为期如何”她笑问,“我不想等太久。”
夜凌云坐在床沿,望着床榻上艳若桃李的女子,这般倾城艳绝,这般惹人怜爱。伸手抚上她精致的面颊,心里却有个声音开始叫嚣:假的就是假的,做得再像始终还是少了最初的神韵。
“好”夜凌云皮笑肉不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的心在颤抖,“一个月的时间”
外头传来叩舱门之音,“庄主,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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