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能去他面前辩解吗?即便说了,恐怕也只会被认为是强词夺理。皇帝难道还真会相信?
成也恩情,败也恩情。元子青的存在,恐怕几乎成为皇帝的一个心结了。当然,假如他按照所有人设定好的轨道,一直治不好,最后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那么即便他仍旧娶了妻,生了子,皇帝一样会出于愧疚,继续对他的妻子和孩子很好。
可他偏偏治好了。
恐怕皇帝心里,也在恼他的不识趣吧?
但人能活着,谁也不想去死。元子青从自己治好的那一天,就已经料到如今了。
“放心吧。”他再次对眉畔保证,“我会保护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只管好好养着,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生下来便是了。”
眉畔犹豫了一下,道,“若是皇帝真的态度强硬的要赐人,你……也不必硬抗。我总是相信你的。”
抗旨不尊是死罪。
况且人进了门,难道皇帝还能来追究他们的小日子是怎么过的吗?到时候在王府里,还不是任由元子青自己做主,只要将对方看好,不要出什么意外,等她生产之后,再来料理便是了。
“我心里有数的。”元子青说。
即便眉畔这样说了,他也绝不会答应让人进府。他身边只有眉畔一个,这是他成婚前就对她做出的承诺,即便只是让其他女子占据一个名分,没有任何实质关系,那也不行。
况且眉畔现在说得这样大度,可看她从前行事,分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真要这么做了,迟早还是会成为夫妻之间的一个结,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件事是否要跟爹娘和祖母商议?”眉畔想了想,问。
元子青道,“要说的。不过我自己过去便是了,你身子重,在这里休息。不必来回奔波。”
说着就要起身。
眉畔拉住了他的袖子,“青郎,不要与陛下硬抗,保存己身才是最重要的。记得映月说过的话吗?大不了先稳住皇帝,然后咱们逃到海州去,让映月安排船只出海,找个海岛落脚。那时候即便是皇帝,也管不到咱们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这么大,说出这番话的人,才真是鼠目寸光,可笑之极。
元子青闻言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放心吧。还不至于要到那个地步。”
对于这件事,福王和福王妃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福王认为,这是皇帝往福王府安插人的信号,这时候绝对不能退,一步退下来,以后再想走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早晚福王府会彻底被皇帝掌控,他们也就没有自由可言了。反而如果态度强硬,这毕竟是私事,皇帝也不好强迫元子青,即便心中有所忌惮,但肯定不会因此就发作,还有时间转圜。
而福王妃则认为,皇帝肯定是不希望眉畔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建议元子青接纳皇帝的意见,指几个人就收几个人,暂时将皇帝安抚住,让他觉得元子青对眉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其他。
“知道你跟你媳妇亲近,那些人进了府,即便你不碰,也没人说得出什么来。”最后她道。
“糊涂!”福王道,“那些女人当真进了府,难道还能安生的待着不成?到时候家里鸡飞狗跳,日子还怎么过?万一让儿媳妇受到惊吓或是因此抑郁不乐,难道对肚子里的孩子,就有好处?”
“话虽如此,但进了府,难道咱们还看不住几个女子吗?若是皇上当真恼了眉畔和孩子,多的是法子折腾她,到时候谁能保证孩子一定能保得住?”福王妃坚持己见。
福王不想跟她说话,转向太妃,“娘你看呢?”
太妃则看着元子青,“老大,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来拿主意吧。”
“祖母,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女子跟我扯上关系,即便只是个表面的名分也不行。”元子青道。
福王妃皱眉,“你们一个个,怎么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难道你们就不为儿媳妇的安危考虑了吗?不消说别的,只要皇后日日传她进宫去,随便折腾个三五日,难道她还能扛得住?”
女人折腾女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福王妃自己没经历过多少,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光是看过的听过的就不知凡几,有时候光是想想,就令人浑身发寒。
她这话一出,别人犹可,太妃的脸色却着实不太好看。她当初在宫中,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这些事,不要太多。即便后来有了太后的庇护,但位份不高却有孩子的嫔妃,始终是被别人忌讳嫉恨着的,明里暗里的绊子不知有多少。
所以听到福王妃这么说,她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元子青却淡淡道,“到时候只要说她身子不好,动了胎气,要卧床休养,难道皇上还能让人来抬她进宫不成?”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福王说着站起身,向太妃告辞之后,便离开了。
福王妃跟在他身后,见他始终不说话,知道又是触动了心事,忍不住叹气道,“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也实在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来了。”
“你没想到?我可是早就想到了。”福王淡淡道,“他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
这个“他”,指的是皇帝。
他从小就聪慧坚忍,无论心里想什么,面上从不会露出来,即便是跟他最亲近的人,恐怕也猜不出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子,为了这万里锦绣河山。
所以不管是福王也好,皇帝也好,内心深处始终都有个结——如果不是元子青无意间吃下了有毒的东西,如果当初中毒的的确就是皇帝,那么,最有可能接替他成为皇帝的人是谁?
——福王。
所以福王究竟会不会为了皇位,给他这个兄长下毒?皇帝始终也说不清楚。但最后中毒的人是元子青,如果不是福王下手,那便是无妄之灾。如果是,他也已经得到了报应,所以皇帝从始至终表现得像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真的没有想过吗?
就连福王自己,在许多次在皇帝面前下跪的时候,就没想过那种可能吗——皇帝中毒了,那也许当皇帝的人呢就是自己了?
或许这才是他们兄弟在外人看来无比亲近,但彼此却始终有隔阂的最根本的原因。
福王府的风光宣爀,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皇帝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显示他的仁慈和大度,还有比福王府更适合的对象吗?但这不过是他摆出来,千金买来的马骨罢了,究竟心里是不是喜欢,谁知道?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即便是身处其中的人,恐怕都说不清楚。就像皇帝,这么多年来对福王府的偏爱和照顾,难道就真的一分感情都没有吗?但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一样雷厉风行不留任何余地。
思来想去,竟然谁都没有做错,好像谁都责怪不上。
所以这些年福王并没有太多的念头,只要一家人平平顺顺,他就满足了。在皇帝面前做小伏低他也丝毫不会介意。
但毕竟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福王妃虽然不及福王了解皇帝,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子青这一辈的几个皇子,除了太子那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他的都还没有孩子。即便太子的那个,也不是太子妃肚子里爬出来的。眉畔要是生下儿子,可算得上是这一辈的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