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戚莲带着嘲讽的脸还一副开恩的表情,她心里就有一股恶气,她突然发现这朱府中只有她一个人陷入困境中,她的梦她的希望没有一件达成,她怎么能甘心?她把全部的力气都用上,祈求老祖宗不会放弃她。
“她说……她说她心善,念着孙儿与裴家公子情意深重,若是能成亲,她便回去求了尚书大人不在追究此事。”说完跪倒在老夫人跟前,恳求道:“求祖母千万不要应了她这荒唐话,她是故意不想我好过,这才处这种损招儿。”
老太太陷入沉默,说真的,兰姐儿现在是他们攀附贵人唯一的……可是当前惹了这大摊子事,不能拖着。
前些日子宫里的娘娘差人送了书信来,本想仗着皇子亲娘的身份能帮衬帮衬娘家,谁知却惹了皇后,落得个禁足的处置,一口气喘不顺畅竟是生了病,没过几日中宫便已皇子幼小免得过了病气为由给抱走了,这般心境不平更是郁郁不已,缠绵病榻月余也不见好。
老太太心急也没得法,备了些娘娘在府中喜爱的物什却是送不进宫门,当初光想着皇城荣耀富贵,谁知此时才知晓皇城无情,那就是一座牢笼将她贴心的女儿锁进去了,都怪当初老爷想着做皇家亲戚的美梦,她也只想着他们往后能过得好些,在这京城中也做个顶顶尊贵的人儿,谁成想……
看着跪在下面的娇人儿,她心生不忍,再等等,再等等,若是大房家能寻得办法便不必委屈了这孩子。他们不能就失了往上走的心,她咬牙道:“戚家小姐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许是心头火气正怒专门说这话来气你的。你与她说,咱家诚意十足,只要合理咱们都能应了,看她能不能在尚书大人那里说两句好话?算了,我亲自去便是。”
当下也不顾这满室的人,自己往客房去了,让她这个老太太跟个丫头赔罪,真是让她老脸都丢尽了。
翠翠目送老夫人出去,往前走了两步将跪在地上的朱兰扶起来,一脸关心:“快别跪着了,这大冷天虽说烧了地龙,可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受过这等苦楚。”
这话换做别人说必定是真心实意的关怀,朱兰却是不信翠翠有这么好心,站起身来便嫌恶地甩掉她,冷眼相待:“谁信你的好心,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别得意的太早,说不定你比我还要惨,你看着吧,我总要让你笑不出来。”
朱林祥此时正陷入尴尬境地,外院那一摊子烂事和兰姐儿这事,他半点力都使不上,实于空白两手吃干饭的人无异,还得仰仗大哥,本就够窝囊了,听得女儿这般没大没小还要惹乱子,倏地沉下脸:“兰姐儿胡闹什么?越大越没规矩了。”
朱兰昨夜听了母亲一番哭诉,对父亲的数落也不愿意受着了,气冲冲地冷哼一声,走到赵氏身边垂头不发一言。
朱林祥更是气闷,这府里让他觉得陌生,待了不过片刻竟是甩袖出府了。赵氏看他那架势便知晓是去找狐媚子了,登时嚎啕大哭:“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他舍下我们母子几个不管,跑去外面找那狐狸精。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偏不让他们好过。兰姐儿,咱们去找你祖母去,让她给咱们做主。”
这二房家闹得可真是一塌糊涂,朱林朝看着直头疼,好生生的日子能让他们过成这德行。韦氏斜斜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以前看不惯弟妹,现在却觉得她好生可怜,辛辛苦苦管家务照顾子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却不想落得这个结果,怪不得人都道这天下男人没个好东西。”
朱林朝看了眼旁边的女儿和儿子,尴尬道:“夫人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总有那么几个好的不是?你看看为夫我,咱们成亲多年,我可有半点不规矩?别人再可怜那也是别人,咱们顾好自己就是。”说着拉着夫人的胳膊往回走。
翠翠和朱桓相视一笑,跟在他们身后。朱林朝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翠翠:“你爹爹虽做官多年,识得的人却不多,方才应了老太太也着实为难不已。你与世子关系亲近些,便是求着他帮帮说说话也不算失礼。”
翠翠自是不愿意父亲放低身份去求人的,当即便应了,回到自家院子差了云锦和云霞姐妹两去侯府给傅钟送信去。反正是自侯府出来的丫头,最懂其中的规矩,她倒没有半分求人的自觉,韦氏本还想备些礼登门,谁曾想这丫头可真是……
云锦云霞回来得极早,直说世子有要事缠身,晚些再来。这话她们说的面色平静,毕竟对世子先前夜夜来访已经见怪不怪,名烟倒是有心想拦,又想世子八成是朱家往后的姑爷,她可没那胆子得罪,也就不说什么了。
翠翠撑着下巴望着外面,这时间走得太慢了些,她真是想念能褪去这一身厚重衣裳的日子,花红柳绿,暖风和煦,看着满池碧波荡漾,便是活在仇怨里也能喘口气。
傅钟是在她用晚食的时候来的,天际也不过才擦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开家丁的。不过他已经是惯犯,自是不用她操这闲心。
他在她面前坐了,笑着说自己还没用,跟前丫头自发去拿碗筷了,他和她一样用得偏清淡,许是跟着意中人心情愉悦的缘故,不觉中也用得多了些。她亲昵地替他布菜,端得是什么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你想我帮岳父大人吗?”
翠翠给他夹了块酱牛肉,笑得如沐春风:“自是想你帮的,但是我却又不想事就这般了了,下手轻重由着你来。”
傅钟喜滋滋地很受用,连口中食物都觉得香美无比,点头道:“我便是顾着你的心思,只要你心中畅快,我便是将恶人做到底也好。倒是你却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成后便翻脸。”
翠翠被他那幽怨模样逗得大笑不已,傅钟是她这一辈子中贸然的闯入者,让她措手无极,却不想成了她的助力。单凭着他能为她做坏事,这份情就让她难以拒绝。她慢慢踱到他身边,手快地揽上他的脖颈,对着他的俊脸吧唧亲了口,看似调/情的举动却是招了他的嫌弃。
“你才用过饭,也不擦擦嘴,亲得我一脸油。”
翠翠不乐意,皱起眉,冷声道:“还未怎么便开始嫌弃我了,我可是生了退意。”
两人之间相处越发自然随意,傅钟心里正是喜得很,闻言赶忙将她拉入怀中,讨好道:“是我失言,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日子难熬的也只有我一人,我可不会与自己过不去。”这才换得翠翠喜笑颜开。
傅钟第二日便去了戚家,先去与姑姑说了些亲近话,这才去见戚尚书。两家关系亲近,又依着身份,戚老待他自是亲厚了些,却在他说明来意时冷了脸,颇是不快:“莲丫头可是我老头子的心头宝,连着两次被他们朱家害成这样,我心里这口恶气着实咽不下去,这次决不能放过他们。”
傅钟坐在下首垂着头,嘴角却是勾着笑,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便告辞了。直接转道去了朱家,朱林朝正在书房看书,听下人通传心中一喜,他就觉得傅钟是好的,昨儿才求的事今儿便有了回信,想来是真的把他们放在心上了。除了该有的礼数也多了几分亲人间才有的熟络,招呼着他坐了,闲闲聊了些事才说起正经事来。
“戚尚书怒意极深,便是我这自小登门相熟的去劝也难改心意,这事委实难办。”
朱林朝叹了口气,他们如今也没招了,与老太太那里也算有了交代,自家这丑事也不好多谈,免得坏了眼前客人的好心情。再后来还是世子开口说起与女儿之间的事,让他忍不住咧开嘴。
“前些日子,小侄与家父家母商量过,过几日便请媒婆来说媒。翠翠与小侄心意相通,还请伯父放心才是。”他想着等过完年,正值春风洒遍大地的时候将人娶回家最好。
朱林朝倒是乐见其成的,虽说与赵家兄弟间……也是惹人头疼之事。
却说这世上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府中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能传得纷纷攘攘,这话传进赵家人耳中,宛如炸开了锅。最气愤的自然是赵夫人,她本就不满翠翠那性子,为着儿子才勉强应了,如今反倒将他们给撇开了,一口气撒不出来连着赵家老爷和子女们都骂了个遍,饶是赵老爷好生劝着也无济于事。
最心伤之人除了赵言便只有赵锦跟着唉声叹气了,她无奈:“你不甘心,唯今也只能去找翠翠了。”
☆、第59章情伤
大抵活得肆意潇洒的人总是能轻易说出这句‘并不是非你不可的’,只是赵言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已从原先的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变成了丧气无奈。
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信她告诉赵锦的那番话的,母亲昨日气得大声咒骂翠翠不识好歹,一心想着攀高枝,可他知道他的翠翠不会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任性了些,对他却是真的好。可他却忘了,那已经是许久前的事了。
赵言穿戴整齐,带了他亲自挑选的一对上等翠玉镯子去了朱府,俊朗面容在这阴沉天气下显得更加苍白,名烟看他明明带着笑却像是要哭了般,让人瞧着揪心。
“名烟,你家小姐呢?可是在房中?”
名烟点了点头,见他欣喜地要进去,不忍心却还是开口:“赵公子留步,小姐正与世子下棋,容名烟去通禀声。”
赵言带笑的脸蓦地沉下来,何时他进她屋子还需要通禀了?她与那世子……心中顿时疼痛不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旁人只知道他与翠翠青梅竹马,感情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却不知他是真心将她刻在自己骨子里的,硬生生的将她挖出来与剜他的心有何不同?他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拉住要往里面走的名烟,摇了摇头:“你代我将东西送给你家小姐便是。”
名烟看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抿着嘴摇了摇头,她看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谁曾想会有这样的结果,自古最是情伤人,那些个唱本上写了多少情深之人不能在一起的故事,他们也不过是其中一对,除了唏嘘感叹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私心来说,她倒是更希望小姐能与赵公子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他对小姐又重情,两人成亲过得定是琴瑟和鸣的好日子。
这话她不是没和小姐说过,小姐只是笑了笑,良久才开口:“我不再见他,我们且看看他是否有你说的那般好。”
翠翠也不确定,这一世的赵言又能对她情深到何种境地?为她日夜以酒浇愁?为她终生不娶?她真有如此胆魄吗?她终于明白最虐人心的事情,是让他时时惦念却得不到,魂牵梦绕,成为他心底永远的伤疤。也许,只是她想太多了。
彼时翠翠正落下风,一直被傅钟压制地喘不上气来,最后一挥袖子搅乱了一局棋,仰着头瞪他,一副你能奈我何。傅钟自是爱她这孩子气的模样,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轻笑道:“真是个赖皮,玩不过人家就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