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1 / 2)

与府里其他处一样,静心斋的庭院里如今是一派萧条之色,往常来来往往的奴婢们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有阵阵的蝉鸣声还在孤寂的叫着。明明应该是草木繁茂的季节,庭院里栽种的花圃草木却因疏于打理,俨然一副破败之象,就好像即将破败的安国公府。

萧十娘一身素衫,静静的伏案抄写着佛经。

她并不是为谁在祈福或者赎罪,不过是多年的习惯罢了,每日不抄上一卷,她便寝食难安。

如花立在十娘身后,看着自家娘子单薄的脊背,一阵悲戚上了心头。

值得吗?

娘子本身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就好像前面出嫁的那些娘子们一样,不管怎么样,有了夫家,即使萧家犯下大罪,娘子也不会落到被囚在府里的下场。罪不及出嫁女,总还能博得一分安稳。

可如今,却只能被囚在这座府邸里,前途未卜,说不定便是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份消除不掉的仇恨!

值得吗?

恍惚间,如花喃喃出声。

十娘将狼毫笔搁在笔搁之上,转过身来,轻轻地道:“值得。”

她眉眼安然,神情疏淡,完全看不出几日前曾有一条人命活生生的葬身在她的手里。

萧十娘窥探已久,她一直锲而不舍的将目光流连在崇月阁那处。为此,她想方设法拒了家中为她安排的婚事,一直默默无闻的呆在静心斋中。为此,安国公夫人对她颇多怨言,因着有萧杭的庇护,到底也没将她怎么样。

萧家出事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萧十娘从没后悔过。她本可以风光出嫁,去过自己的日子,可她却选择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只为了等待那场契机。

而就在萧家出事后,那丝契机出现了。府中奴婢疏懒,崇月阁那边更因为朝霞郡主暴戾,许多奴婢都不敢往她跟前凑,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悄悄的避开所有人,然后像当年她娘死的时候一样,活生生的将其悬挂在房梁上。

非常完美,没有人知晓她做了什么,而那个人就这么的死了。

死得痛苦万分,死得怨气冲天。

可那又怎样呢?当年她娘是如何死的?是为了给她这个女儿博得一丝存活下来的机会,硬生生将自己勒死的。所以,朝霞郡主,你也去陪葬吧,即使晚了这么多年。

十娘突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如花的眼神涩然:“我唯独后悔的就是,当初应该将你提前送出去,可谁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待反应过来,安国公府已经被围了,想出去难如登天。

如花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下来,哭道:“奴婢不想出去,奴婢就想在娘子身边服侍,奴婢无爹无娘,即使出去了,又能怎么呢?还不是落一个被人欺负的下场。与其这样,奴婢宁愿呆在娘子身边。”

“可是——”

如花强笑一下,抹掉眼泪:“没有什么可是的,左不过就是被发卖,可娘子你……”

萧家犯下了那样的滔天大罪,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好点的,抄家夺爵,府上所有奴婢被发卖。惨一点的,男丁被充军流放,女眷被没入教坊司为奴。再惨一些的就是,府上所有男丁被抄斩,女眷全部被没入掖庭。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安国公府犯下的可是谋逆的大罪,这是杀头的大罪。只要一想到这些,如花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十娘。

“若是太子妃愿意帮帮咱们就好了……”凄惶下,如花喃喃道。

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且不提自家娘子当年和九娘子有过龃龉,早已没了当年的那份情分,这次逆王犯上作乱,萧家可是硬要去拿九娘子的命去舀一份泼天的富贵。仇恨早已结下,怎么可能会以德报怨。

十娘听了如花的话,不禁眼神也朦胧了起来。

“九姐……”

依稀还记得,当年和九姐在兰陵的时候,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

有了九娘的发话,朝霞郡主的丧事到底是办了起来。

只是到底此一时非彼一时,这场丧事办得极为寒碜,但在当下这种情况,也算是极为难得了。还想入土为安?尸首不让你臭了就是好的!

办了朝霞郡主的丧事后,萧杭又沉寂下来,每日除了去安荣院看看病中的安国公夫人,剩下的就是管教六郎。

是的,安国公夫人病了,病得很严重。

安国公怨她愚蠢,绝了自家的后路,下面儿子儿媳们虽表面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怨的。再加上萧皇后被幽禁,成王一家被贬为庶人,流放幽州,以及自家府上大厦将倾的局面。

这种种原因的交织下,安国公夫人病了。

不过是几日时间,人似乎就只剩了一口气。

可她依旧没绝了希望。

这一日,萧杭来探望她。

她明明已是苟延残喘,依旧强撑着当着萧杭面哭了一场。哭自己多年的辛苦,哭大娘(萧皇后)的可怜,哭成王的凄惨,哭这上上下下一家子……

将萧杭哭得也是泪眼迷茫,她终于说出了自己请求。

她请求萧杭去求九娘,救救这安国公府上上下下一家子。

其实安国公夫人打得主意很明显,她是见萧杭一出马,便办成了朝霞郡主入土为安的事,想着大抵萧九娘那里还是顾念这个亲爹的,所以生了痴念。

其实也不能算是痴念吧,只能说是绝望之中唯一的一点希望,她自然想牢牢抓住不丢。

萧杭听完亲娘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也许不问世事,活得浑浑噩噩,但并不代表他不明是非,前面还想拿着人家性命去舀一场泼天富贵,哪知功败垂成,后面便求着别人来救命。

这般无耻的行举,他真的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