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我最后收拾钱包的时候,看到那张黑卡,本来想拿出来装到信封中邮寄回et总部的勋暮生办公室,后来一想,我要去的地方上高水远,也没有地方刷卡,就留了下来。

到了北京火车站,我买了一张绿壳车的票,东倒西歪的进了山。

北京周边属于燕山山脉,当年明成祖会选地方,这里不像南京六朝古都当年被挖断了龙脉,这里龙脉一直都很坚挺,所以这个地区从帝制时代到如今,一直风调雨顺的,山里有一些新开的农民b&b,俗称农家乐。

自从《北京青年》红遍大江南北,许多二b青年忽然都想要抓住自己青春的小尾巴(其实从来没有过青春,更不要说还有尾巴了……),他们心中大骂老板是sb豪迈的果断辞职,犹如游兵散勇一般,三五成群,奔出北京城,跑向天南海北,四处游荡,唐突祖国大好河山。

山里的农家乐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在这里,住宿一天住要15元,还提供两餐,饭钱另外交,素菜一天10块,有肉就是15块。

早饭就是馒头和小米粥,中午是他们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

这几天我已经吃过的午饭有:西葫芦薄皮大馅的饺子,玉米面的锅贴和炖鱼,烙饼和拌野菜,土鸡炖野蘑菇,还有香椿馅的饺子。

邻居是一个卖豆腐的小哥,他每天做出两块大豆腐,一块老一点的,一块鲜嫩的,然后推着自行车到下面的镇子上去卖,挣了当天的饭钱就回来招呼几个兄弟买扑克牌。

我跟着他们玩,一天居然能赚出30块钱,刨去住宿费,还有不错伙食费。

这里山清水秀,重山叠嶂,手机信号、网络神马的一概全无,通信全凭带绳座机电话,电视台除了县级地方台,就是cctv那几个,完全让人提不起精神去看.这里是一个相对落后,却清新怡然的处女地,没有过多的人世纷扰,也没有爆炸般的信息、知识的发生和运用,这里似乎有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不过,这样的信息封闭时代的壁垒即将被打破。

村委会那边的宣传时事的大牌子已经树立起来。随着中国移动成功投到了4g牌照,勋世奉的a-techcorporation负责在中国构架全新的**信息传输设备,原本的2g和3g网络设备可能需要全部舍弃。这将会是信息工业的一场**性风暴,会席卷一切穷乡僻壤,把所有安宁与安贫乐道全部卷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焦灼当中去。

可即使这样,4g工程仍然是一个功在社稷,利于子孙的工程。

虽然,这归根到底,将要为勋世奉的腰包厚厚的赚足一大笔。

怪不得,骄傲不逊如徐樱桃大公子,也要乖乖的跑到上海去为arthurhsun在中国的金融版图努力打拼,果然是‘moneytalks’,万古不变的真理,比黄金还要真。

我顺着山区开始游荡,到第十二天的时候,我游荡到了燕城。

这里天空都是雾蒙蒙的,有时候,天气一冷,又没有风,容易形成雾霾天气,就好像一百多年前,狄更斯笔下的雾都伦敦。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伦敦已经摘掉了雾都的帽子。在我眼中,她清澈、明净,性感前卫又摇滚,难以想象的bitchy和吸引人,可这都取代不了燕城,这里有家的味道。

我刚去伦敦的时候总是水土不服而过敏,我爷爷给我装了一小瓶子家乡的土壤,他曾经告诉过我,――宁要家乡一培土,莫恋他乡万两金。

即使我以后的过敏症状靠英帝国主义的药物控制住了,那瓶土壤,一直让我留到了最后。

我熟知这里的大街小巷,每一片居民区,人们口中的方言、欢笑以及谩骂和哭泣,我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就能找到每一家拐角处的小吃摊位,不用看地图,或者看路,就能凭着感觉走到每一个在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

傍晚时分,喷泉小广场上,播放着《西游记》里面的《天竺少女》的快节奏的歌曲,伴随着李玲玉甜如蜜糖一般的歌声,一群大妈仿若老兔子一般摇头晃脑,想象自己就是玉兔公主,正在飞眼勾引那个宝相庄严的唐三藏,很久之前我看着她们感觉无比淡疼,现在居然很有亲切感。

我找到一家小旅馆,放下行李,在天黑之前,就回到了家,――万荷千峰园。今天是这个前私家园林最后一天面向公众开放,明天它就全面封闭,等候资本重新塑造。

这么久,我走过了前生今生,才走了回来。

家人却不在了。

这里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的确不小。

前面一个巨大的荷花池,中间是几进的大院,全是晚清时候留下的祖宅,后面则背靠林山,风水极佳,这是爷爷平反后用在香港卖画拿到的钱沿着祖宅圈的地建造的园林,仿照岳麓书院建造,重新构筑他童年的时光,也成为了我童年的天堂。

这里一株一株荷花,一块块青砖,一条条横梁,还有屋子中收藏的落实政策后被归还的不足十分之一的古董和字画,都是宝藏。这些东西,被我的家人用尽心血呵护着,经过了乱世,二战,内战,十年浩劫,却终究无法躲过资本的窥伺。

那边有个小导游,带着几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她拿着一个小喇叭,边走边说,“这里原先是一个私家园林,这里的几间屋子就是这家主人祖宅。”

客人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家人。

客人问,“这家没人了吗?”

导游,“嗯,一家人想要出国旅游,结果车子没有到高速就撞上了对面来的大货车,就这样没了。”

那个中年男人的小眼睛看了看这里,一个劲的咂舌,“全家人都出国?腐/败!诶呀,现在谁都供的起这样的院子,这家主人肯定是腐败了吧,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死了好,死了妙,死的呱呱叫!!活该!”

导游愣了一下,马上笑着回答,“不是,万荷千峰园的主人是一个画家,听说,等闲一副画作都要上拍卖会呢。”

“画个画能卖几个钱?肯定是腐败了,要不就是他儿子腐败,下面的人想要送他儿子钱所以买他的画。诶,导游小姐,这个园子既然都无主了,这片土地很好,刚好开发房地产,这块地什么时候挂出来啊?”

导游回答,“其实今天是园子对公众开放的最后一天,这片土地已经被这个家族的后人继承了,那是一个境外的财团,随后他们要怎么开发,我们就不知道了。”

中年男人咂舌,“还说不腐败?把土地都卖给外国人了,太腐败了!”

随后,他们就前面的荷花池为毛要种荷花,而不种小麦或者稻米而烦恼了,“这些土地,要是种上了小麦,都不用出去再买馒头了,这些荷花不能吃不能喝的,种它们作甚?”

他老婆提醒他,“烂泥里面可以挖藕。”

中年男人想了想才说,“藕?那又不能当干粮吃,种它作甚?!要不说,这里的人腐败嘛,真腐败。”

我绕开了他们,慢慢在园子里面安静转着。

快到晚上8点,万荷千峰园最后一次清场,明天,这里就是别人的地方了。

人群逐渐散去。

我绕到祖屋后面的晚枫亭,最后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里,似乎要把这里全部装在眼睛中,带走一般。我不敢照相,我怕这些照片又一次引起致命却无法阻挡的波涛。冯伽利略告诉我,人死liao,死liao,人一死就一了百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只是,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不舍得,终究要曲终人散。

周围的广播中已经开始播放‘难忘今宵’了,人们纷纷走向大门,然而园子中的灯一直亮着,似乎预示这夜晚并不是全部的终结。

游客离开,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黑夜的到来,十余辆汽车悄然而至。为首的则是几辆黑色奥迪车a6,都是小号车,后面则是几辆黑色梅赛德斯。他们不像游客一般,在大门外的停车场停下,而是打开了大门,直接开车进入万荷千峰园池塘前面的草地上,压碎了刚要发绿草坪。

司机打开那几辆奥迪的车门,下来几个人,园子中的灯光无比辉煌,我看的清楚那几个人,都是地方台新闻上的熟脸,而其中一个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尼克服,就是燕城勋家五老太爷的孙子,勋暮生的‘大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