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2)

十年沉渊 四木 1869 字 2023-10-18

马车来到镇中较为清净的茶楼停下。

卓王孙拾级而上,身着银袍的左迁已经等在了二楼,阁子间内没有旁人,轩窗推开,正对着青石街道。

左迁看见轻衣玉带的卓王孙走进来,急忙行礼:“见过公子。”

“说吧。”

左迁回想着属下搜集到的情报,在心中挑拣一番主次,才开口说道:“谢照撤回了北方的村落里,安营扎寨,大约有三千人。那个地方多土城,堆积了一丈高低的木栅栏,成易数之阵摆放,探测不出虚实,羽林卫只能原地待命……”

卓王孙突然截口道:“进不去?”

左迁羞赧低头:“是。”

“将地图画出来。”

左迁连忙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形图,双手呈上,有些脸红地说道:“公子,我们只能看到外围图形,对内里的布置一概不知。”

卓王孙拈过羊膜纸一角,提起地图看了一眼。随即,他拿起桌案上的狼毫笔,蘸满墨汁,就着图纸补全了后方空白的部分。左迁看着完整的图形,了然说道:“这个是公子教导过的‘四甲阵’。”

三奇一甲是八卦阵里常用的易数,甲为首长,隐在幕后,所以叫遁甲。通常不会有四甲同阵的情况,如果敌人这样布置了,只能说明他的目的是隐藏,不光是具有防御性这么简单。

“下一步该怎么办?”左迁躬身请示道。

卓王孙淡然道:“先不动他,你们撤回来。”

左迁踌躇一下,终于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放过谢照?”

卓王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滴着竹露的宁静街道,许久没有回答。左迁躬身待命,最后才听到一句冷淡的语声。

“等最后一战来临,你再带人掩杀过去。”

左迁向来忠主,自然称是,不问缘由。谢照似乎是谢氏首领手中的一支奇兵,一直坚守不出,大概也是得到了族内首领的指示。他知道公子的对手名叫谢开言,离开汴陵之时,修谬总管就殷殷叮嘱过诸多事宜,其中一项就提到了谢开言的身份。

总管说过:“谢开言就是谢一。你去了公子那里,多提醒公子,不要因为谢一出川就软了心肠,必要之时,你可以手刃谢一,公

子如果怪罪下来,我承担一切后果,自行去领死罪。”

但是左迁一来巴图镇,看到自家公子,权衡一下,马上打定主意原地待命,绝对不去忤逆公子的意思。原因有二,一是他相信公子自有定夺与安排。二是公子不准他露面,更不准他去连城镇,所以他根本没法“手刃强敌,以绝后患”。

左迁侍立一旁,伺候卓王孙用过饭食,再亲自送他离开茶楼。

马车沿着原路返回。

巴图镇较之连城镇显得繁华一些,各色店铺排列在街道两旁,为偏僻的古城渲染出几丝热闹气氛。车夫甩开马鞭,小心催动马匹前进,人流遇见矫健双马锁套的车辕,纷纷避开前锋,向着店铺门前的小道走去。

尽管车夫驾驭技巧高超,方砖铺就的街道却很古老,马蹄一踏上去,不可避免泛出些颠簸之意。金丝缀饰的窗幔轻轻晃荡,掠开了一角,卓王孙随眼一瞥,见着一道熟悉的背影走在了前面。

谢开言背负一个黑色锦盒,不急不缓走过一家铺位前。双马扬蹄,掠起一阵冷风,所有人见势避开,唯独她却是安然,任由风声卷起她的发丝,扯出一缕草木香气飘远。

卓王孙放下锦青窗幔,静坐马车内,径直离开了巴图镇。

谢开言走了一刻,看到旁边有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心中一动,进去买了一朵粉红绢花,掏出袖罩里的枯萎海棠,将它放入一户人家门前的水缸里,再去找歇息处。

第二天,她将巴图里的铁匠铺跑遍了,才慢慢走向连城镇。原野上的野鸡灰鸭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她边走边看,有时还会弯腰捡起一两片腐朽铜铁擦拭一番,放进随身的布褡内。

一直到了傍晚,谢开言才回到连城镇。盖飞照样欢呼雀跃地跑过来,在她的衣袖、布褡里翻翻拣拣,嘴里嚷着说:“师父回来了,太好了,明天不用给卓公子请安了。”

谢开言拍开他的手,将布袋包裹的铁片铜片递给他,说道:“将这些洗干净,磨成大小不等的片状,我做个东西。”

“做什么东西?”

“方响。”

盖飞的眼睛有点直:“方响是什么?”

“乐器。”

盖飞磨蹭着不走,谢开言拍拍他的头,说道:“小飞要多读诗书增长见识,棋琴书画是必修之课……”

盖飞突然抓走布袋,一转身就跑了。

谢开言笑了笑,回到木屋梳洗一番,小睡片刻。夜幕不知不觉降临,她突然又听到了那股熟悉的笛子声。

谢开言想了想,拿起小花铲,悄无声息朝着西门河走去。河边有瘦弱垂

柳,夜风中轻轻晃荡枝条,几颗忽隐忽现的星子就像落在了它的肩上。一道纤丽身影站在树下,临水而立,缓缓吹奏着南调。

谢开言从远处绕下河岸,蹲在水边,仔细翻开鹅暖石,敲打着地面。如果传来的声音轻散,就是表示里面没藏着坚实的东西,她边听边敲,离着垂柳丽人越来越远。

河水轻轻流淌,在星光下泛着微芒。谢开言挖出两枚烂铜片,随手洗干净,塞进布褡里。夜风拂过,传来一句细碎的语声,在她灵敏的耳中,仿似空山传来的回响。

河边的谢颜转过身,看着一袭紫袍的卓王孙走近,嫣然一笑:“公子,终于等到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颜就是巴图镇的乐师,谢开言将她请来吹奏一曲,方便狐狸跳舞的那个

☆、契约

美人吹笛,月下相约,不需要说话,一股淡淡温情都能在夜色下流转,遍布整个河岸。谢开言想起身,又怕冲撞两人的会谈,索性坐在了河边,看着微熹光芒的水面。

卓王孙径直走过谢颜身边,站在河岸朝下看了一眼。

相比较他的冷漠,谢颜并不在意,始终微微笑着说道:“公子在篝火晚会上唤我吹奏一曲,让大家误以为我成了公子的侍从,随后却不处置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猜测个中缘由应该与谢开言有关,但不能肯定。想她也是巴图镇赫赫有名的乐师,端的又是才艺双绝,落到现在无人过问的地步,还真是始料未及。

卓王孙静立不语,任夜风拂过他的衣襟,透出一丝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