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向晚说道:“外城还少不得你的调度……”
谢照冷声道:“别说话!”
她叹息:“军情为大,你快走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就在方才,你与他斗得难分难舍时,他还能送出密令,交代暗卫传话过去,要求乌尔特族攻城。你听,原野上响起了乌尔特族的歌声,那是他们在招呼亲人归去……”
谢照运力侧耳一听,情知聂向晚所说不假。
他与盖行远将围聚到伊阙的流民围在外围,阻挡来势汹汹的乌尔特族,并非是不顾民众死活,而是民众所搭建的帐篷过多,很大程度上阻止了骑兵的行进。在战线内侧,驻扎了禁军营,结成鱼丽之阵,木栅栏与弩车等器械也随之摆放在一旁。
暗卫听从叶沉渊死令,隐身在城头大树上,用弹子术语向乌尔特族亲王传达主君的要求:即刻攻城,直至他出现。
乌尔特族亲王一招手,指挥部众唱出本族的歌谣,顿时,原野上低低沉沉传来回响,像是聚集在一起的云,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流民伸颈盼望。生疏了近三十年的语言,突然飘荡在原野上空,那些哀伤的词儿,怎能不让流民瞻顾。听得懂的人,似是受了招呼一般,应和着曲调,不知不觉向着草坡走去。一旦有人离开帐篷,必定会有追随者。于是,更多的男人拉着自己的孩子,唱着别人听不懂的调子,心无旁骛地走向乌尔特族骑兵阵。
他们或许是流民,或许是三宗残留下来的农奴,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户籍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能够与族人再次相认,回到那片梦寐以求的土地上去,这些响起的歌谣,就像是天籁之音,一步步地牵着他们离去。
然而,所遗留下来的流民,便失去了一半的依护,直接暴露在乌尔特族马阵前。只要乌尔特族发动攻势,第一个受屠戮的必然是手无寸铁的民众。民众想朝回退,禁军营明令禁止,因为阵势一旦摆开,禁军营守护的便是身后的伊阙城。
而且,谢照又被叶沉渊引开,辖下的整座东营禁军只能死守不动,为乌尔特族的进攻无形提供了便利。可以预见的是,谢照如果被斩杀,这场战争更加对敌方有利。
忧伤的歌谣响彻原野,人潮回应,逐渐散去。乌尔特族吹响白象号角,骑兵齐齐拔刀,朝天一指,呼喝一声:“阔契!”
那是进攻的呐喊,足以撼动暮色。
城内的聂向晚听到动静,又催促道:“快走。”
谢照伸袖擦去她额上的汗水,低声道:“信我,我会打败他们。”
聂向晚抬头看看他极具神采的眸子,点头道:“我信你,但要保重。若你还当我是谢一,必定要听从我的吩咐。”
谢照叹气:“又拿族长的威风压我,我——”
聂向晚推他:“快走快走。”
他不动,她也放了手。
“他负你十年,你还要向着他,将我支走么?”谢照看看庭院残坯中伫立的叶沉渊,直接将话挑明,“这一次的选择,可不能再错。即使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跟着他走。”
聂向晚急道:“这个时候了,阿照怎么还在纠缠小事。”
谢照抿紧嘴,眸子里的光也沉了下来。“再不说,只怕我回来时,你这边又起了变化。”
聂向晚运力捕捉城外的声响,发觉传来阵阵惊惶的哭声,心底更急切。但她知道谢照也是认死理的人,不处置好他的问题,势必又会引起新一轮争斗。
叶沉渊撤剑,只是对她的退让,不是对谢照的妥协,这点她还是懂的。
聂向晚正容说道:“阿照,我下面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听清楚。首先,我不会跟着他走,因为他现在是华朝太子,而我只想遵守盟约,助得聂公子开创一个新兴之国。其次,我是聂公子与他商谈的筹码,我在,他便不走,华朝也不敢贸然进攻。我走,他必定放松心,下令大举进攻北理。我自然知道,凭我现在对他的影响力,只能推迟他攻打北理的时机,不能更改他的野心。但是我想,只要能拖得一时,让北理备战更加充足一些,这些主张便是好的。你这样瞧着我,是不是在想,我莫非是在痴人说梦,还自以为能影响到他一些?唉,这其中有些缘由,我是没法说清的,你就当我厚颜梦了一回吧。最后,我本该去城外抗敌,由着你继续杵在这里,可我转念一想,有个更好的退敌法子,就在他身上,我为什么要弃之不用呢?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他,好生照顾他,劝他助我退敌。那么你后面见到了,不会又质疑我的做法吧?”
谢照哂道:“我为你不值,才会带兵围他,你当我要与他争一口闲气,故意来为难你?”
gu903();聂向晚诚恳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