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胡亮知道古洛有想法,从李国雄的办公室出来后,他便问道:“他说你吞吞吐吐的。”

“嗯。我在想一个问题。你看,梅兰英从婆家出来,为了减肥,进行天天都要做的走步运动,路过公园时,被一个歹徒抢劫并强奸后杀害。从时间、路线及目击者的证词,这一切都能合得上。”

“这不挺好吗?难道你非要合不上的?”胡亮语中略带嘲讽。古洛听出来了,要是过去,他会火冒三丈、闭口不言的。但现在他老了,所谓“六十而耳顺”。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我们调查的结果看,这样推论没什么问题。但我们得看看受害人。受害人是谁?梅兰英!她涉及何梁案,也是一桩她认定的大贪污案的关键人物,因为是她告的状。但是,这个人就这么死了,死得像是意外事故,或者我们说倒霉,可这难道不是太巧了吗?”

“生活中这样的巧合还少吗?尤其是在咱们办的案子中,比这更巧的情况有的是。”胡亮说。

“嗯。也许吧,也许是巧合。所以,我也没有反对拉大网呀!”古洛让步了。这对他来说,真是不容易。

“这个倔老头子,第一次服软了。”胡亮想。但他立刻就忧虑起来,说实话,他也认为古洛的猜测有道理。“要是这样的话,那可能要‘瞎子点蜡——白费工夫’了。”他想。

马清水和陈婉芬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他们几乎天天都要见面,不管是在马清水(他毕竟还没退下来,虽然年龄已经过了)的办公室,还是在旅馆,有时还去郊区的度假村,每次都要做爱。现在人们管这种恋情叫“老房子失火”,因为老房子时间久,积累的油垢等易燃物就多,一旦点燃比新房子的火势要旺许多。陈婉芬三十多岁,正值女人性欲的盛年,马清水的身体要比他的年龄至少年轻十几岁,又吃着补药。不过,马清水对此也有些纳闷儿。他搞过的女人很多,但陈婉芬却让他超乎寻常地迷恋。只要看到陈婉芬脱光衣服,露出丰满、白净的肉体,他就遏制不住性欲的狂潮,即使他也知道药吃多了不好。而陈婉芬是个俗话说的,风骚到骨子里的女人。她年轻时很风流,由于个子高,身材好,搞过好几个对象,和孙昌胜结婚时,她早就不是处女了,在那个时代,这是个严重的问题,要不她说什么也不能和这个猴子一样的人物结婚,虽然这只猴子确实机警、聪明,是个好帮手。

孙昌胜别看长得像只猴子,但自尊心却比一般人还强,尤其是他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不过生不逢时。这种人一旦被羞辱,反应的强烈程度非常吓人。孙昌胜已经觉察出妻子的不对劲儿,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是不懂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觉到那微妙的蛛丝马迹。

孙昌胜是个现实主义者,从来不懂什么叫讳疾忌医,什么叫难得糊涂,他是任何事情都要搞到彻底明白为止的人,不管现实多么残酷。

他跟单位请了几天假,开始了痛苦而漫长的跟踪行动。他是个机灵的人,又从乱七八糟的网络或公安局的熟人那里学来了一些跟踪技术。这对两个高烧在爱情中的病人来说足够了。

这天,他在一家宾馆外等着,他是从那里出来的,从服务台的那个笨蛋值班经理的口中,他得知陈婉芬和马清水开的房间号。他进不去,不,他也不想进去。在这里“捉奸要双”的规矩已经荡然无存了,即使他进去,陈婉芬也可能打他几个耳光,让他滚蛋。他了解自己的老婆,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

“我是个没出息的人,挣得还没她多,不,比她少得多。她是看不起我的!这怪谁呢?怪这个社会,还是怪我命不好?反正我是个背时的人。我这种人活该当王八,活该让自己的女人跟别人睡。我就是这么个王八,没人看得起的东西。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要的就是钱。你没有金子,没有首饰,就只能背上乌龟壳!”他心里是那么悲哀,他仰望着这家宾馆,那么高,天上模糊的云似乎是从这楼顶升起来的一样,星光在云层的缝隙中闪烁着,像是人嘲讽的目光。马清水和陈婉芬就在这楼里,他知道他们的房间,那里灯火通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爱。孙昌胜知道陈婉芬在床上是奔放的,甚至是疯狂的,根本不管什么光亮,毋宁说她厌恶黑暗,那会使她不能自我欣赏她性感的肉体。他又想到马清水,他见过那个人几面,虽然年纪大,但还是有些风度的,是女人喜欢的类型,陈婉芬也不例外。想到这儿,他觉得心真是碎了。“谁能理解我的痛苦!没有人。我和那些戴绿帽子的不一样,我是聪明人,只不过运气不好,要是给我机会,我立刻就会飞黄腾达。我有本事,我有头脑,我敢干,也实干,马清水算个什么东西……我和他们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一样!一样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开房间睡觉,什么招儿也没有,就在这里傻眼看着,心里落泪,这么窝囊,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孙昌胜觉得泪流了下来,是热的,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

“不,我不能哭!”他咬着牙,狠狠地擦去泪水……

四报仇

八年了,他没有一夜不在这里徘徊,不,就一晚他没来,因为那天高烧让他差点儿住院。第二天他虽然骨头关节还在疼,但是,他知道感冒大体好了。这是因为他身体强健,很少吃药,所以用了些抗生素,病魔就赶快跑了。但就在这一晚,一个女人被杀害了。据说,叫梅兰英。大报是不会登的,可小报才不管那一套,立刻就登了出去,还有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报道题目用吓人的大黑字,两边带着毛茬:“劫财、劫色、凶杀!震惊本市的巨案!”

报道得还算详细,也就是小报的水平了。他看完后,颓丧地坐在木头制的简易沙发上,报纸从他的手中滑落。“这是天意吗?难道这是老天不让我复仇吗?”他是那么失望,也可以说是绝望,这让他连问天的力量都失去了。妹妹那清秀的脸不断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么真切,那笑容,那哀怨,那撒娇,还有那无尽的痛苦,这让他闭上了眼睛,可泪水照样从他闭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难道就差这么一天,我就没逮住他?这也太巧了吧!兴许不是他呢。不,就是他。只有这个王八蛋才在那里作案,虽然他已经有八年没动静了。”可他知道,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又出来了,恶魔复活了。

“这感冒来得真不是时候,简直是老天在帮助他。难道老天真的在帮助他吗?也许是魔鬼在帮他呢。就是让他坏事做绝,逍遥法外。完了,完了!这下子又得多少年呀!”他仰身半躺在沙发的木头靠背上,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就没了,头剧痛起来,就像昨晚感冒时一样。

八年前的一天夜里,妹妹下班后,经过那片荒芜的地带,就是现今梅兰英死的那个大街心公园,被歹徒抢劫并强奸了。歹徒是戴着面罩的,知道妹妹认不出他,就放了妹妹一条生路。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在家里,坐卧不安,因为妹妹回来得太晚了,要是平常他会去接的,但那天他和同事喝酒,回来得也晚了。可妹妹更晚,当他实在坐不住,正要往外走时,门开了。

他以为见到鬼了,一个头发散乱、遮住了脸面的女人,连衣裙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上是泥土的污垢和血迹。

“你怎么啦?小妹。”他大喊一声,心像是炸碎了一样,虽然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但他也知道连这一丝希望也是幻想。

“我累了……”妹妹瘫坐在地上。他赶紧扶起妹妹,父亲和母亲都从里屋跑了出来,他们也没睡,看到这种情景,母亲顿时痛苦起来,父亲流着泪。谁也没说话,不用说,也不敢说,都知道发生了天大的事。以后会怎样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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