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瑾听了,心中亦是十分佩服。这样的应变,这样谆谆的态度,传到哪里都只能被称赞知事明理,也不怪张氏母女两个贤良了这么多年。
而她蓝如瑾自懂事起就一味醉心书画,不喜女工,不爱在长辈面前讨好承欢,向来冷清淡薄得紧,行事又大多不顾及别人感受,因此多被人称颂的是相貌才情,却从没人说过她贤惠明理。
这一次,在别人眼里,自然又是她蓝如瑾不懂事胡闹,而蓝如璇悉心劝导的场面。
众人心中在想什么,蓝如瑾十分明白。开口之前她就知道此事做得有些急促,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红橘和范嬷嬷务必要尽快拔除,就算因此担了凉薄的名,也必须做。
一定要开了这个头才行,否则之后的整肃诸人都是空谈。
拿范嬷嬷开刀极不易,但若成了,效果也会最好。
当下蓝如瑾不接张氏母女的话,只振了精神,冲着屋中禀道:“祖母容禀,孙女平日虽不理人情世故,但长辈多年教导不敢忘,就算向来行事任性了些,那也是长辈们宽厚宠着孙女,孙女心里明白,所以怎样任性也是有分寸的,绝不敢做出有悖祖训的事来。孙女自幼受祖母教导,辞退乳母是何等要事怎会不知,岂会拿来儿戏?实在是范氏欺人太甚,将孙女欺负得狠了,孙女才不得不冒着被人指摘的风险出此下策。此番若遣了范氏,不仅是孙女的福气,也是蓝家上下及日后所有晚辈的福气,否则若乳母们都效仿起范氏来,挟恩行私,欺辱幼主,我蓝家子孙哪里还能安然成长,何谈后世繁荣?万请祖母三思。”
这番话又费了许多精力,蓝如瑾言罢便倒于青苹怀中,垂目喘息养神。
一时周围静悄悄的。院中仆妇知道轻重,自是不敢搭话,张氏母女大约未想出应对之词,且蓝如瑾言语有条有理,事情未明之前她们也不好太过明显地阻拦,因此这回也未搭言。
而那蓝老太太,自从蓝如瑾提出要求后就一直没有出声,只在屋中静静的坐着,听张氏母女与蓝如瑾对答。
南山院屋内屋外一时寂静得很,只有廊下挂着的白玉鹦哥歪歪脑袋,嘶着嗓子喊出几句“老太太安好”,是丫头们平日教惯了它的。
日影在地上一寸寸的走,软风吹过,送来若有若无的早春花香。
蓝如瑾跪在地上,感觉到膝盖处一阵阵的凉。她想起潋华宫赐死的那个早晨,也是这么跪着,深秋露重,比现在凉得多了。那时候她心如死灰,近乎无知无觉,对那刺骨的寒凉并不在意,甚至还感谢那凉意刺激了感官,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而如今,心里有了所求,对未来有了期待,肢体便也不再麻木,这一点微微的凉气她刚一跪下就感受到了。不过,早春的凉,再凉也带着暖,不久后就是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时节,好日子长着呢。蓝如瑾微微闭了眼睛,靠在青苹温暖的怀中,静静等待着。
011审问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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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蓝老太太才开口。
“三丫头,你说范氏苛待于你,可有证据?”
苍老沉稳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毡帘响起,蓝如瑾眼波微动,从青苹怀中抬起头来。
重新跪直身子,她回答的一丝不苟。
“祖母,往日暂且不说,现今证据有三。”她不紧不慢一一道来,“其一,孙女病中她教唆婢女上冷饭,事后还说是孙女高烧才觉得饭菜凉,任谁都知道真正的冷饭和发热中感觉到的凉根本不同,孙女再糊涂也不会分辨不出来。此事往浅了说是婢女疏忽,往深了说,难免有故意拖延病情的嫌疑。”
眼见一旁张氏要开口,蓝如瑾不给她机会,紧接着又道:“其二,孙女日常所用碧梗米时常被其换为白米,比如今晨孙女就用的白米粥,而份例中的碧梗米想是被她吃了。以下人粗陋之物调换充数给主子使用,常发生在孙女院中。”
碧梗米粥是红橘吃了,但蓝如瑾故意将之推到范嬷嬷身上,端看之后范嬷嬷是否会替红橘顶罪了。若是能让两人对质互咬,那才是好。
“还有第三,孙女今晨早饭份例的四菜一汤变成三菜一汤,有一份蜜汁火腿尚未进到孙女眼前,就被范氏拿回去给家人用了。孙女不计较这一饭一菜,平日里也多有赏赐她们的时候,但背着主子行偷窃之事,却是为仆役者大忌。孙女素日的钗环首饰也多不全,许多都被丫鬟们或借或拿弄得不见了踪影,概因从乳母嬷嬷起就做了榜样,下面人便一个个效仿起来。”
“祖母,如瑾在此诚心请求您老人家体恤,准我辞了范氏,日后也好管教其他奴婢,否则上行下效,愈发猖狂,无人尽心服侍,孙女的病不知要何日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