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2 / 2)

“不敢不敢。”钱嬷嬷上前给老太太请安,拿眼询问罗汉床边侍立的吉祥如意,两个丫鬟都是一脸苦笑的摇头。

钱嬷嬷正要说话,蓝老太太面无表情朝向张氏母女:“回去吧,别在这里闹腾,让我静一静。”

这话不太客气,蓝如璇脸上笑容一僵,转而赶紧又笑起来,“钱嬷嬷来了,那孙女就不打扰您了。母亲,咱们回去?”

张氏恭恭敬敬朝上福身:“媳妇告退,婆婆您好歹吃点东西,媳妇过会再来看您。”

老太太挥了挥手,将两人打发了。

一出南山居,眼见四周无人,张氏的笑脸就耷拉下来。“闹腾?原来好言好运的劝了她半日,只算是烦人的闹腾?”

“是以可见祖母有多生气。”蓝如璇温婉的笑意换成了嘲讽,抬起帕子轻轻抹匀鬓边脂粉:“祖母越是生气,伯母就越不得好过,这场火无论是因何而起,可是烧得好呢!”

张氏寻思一下,也觉得颇为有理,被婆婆惹出的火就全都转到了秦氏身上,“正是,让她再跟我争,让她再害我,这下她可是倒霉到家了!先禁足了一个三丫头,我看她如今处境怕是还不如禁足的呢。”

母女两个慢悠悠的带人往回走,眼见着园中景色如许,走到火场附近却是一片焦黑不堪入目,张氏驻了足,远远看着场边孤零零闷坐的秦氏,两道颇有些浓黑的眉毛就不由高高扬起。

南山居内室里,近身的吉祥如意都已被遣出,连带唤走了外间侍立的小丫鬟们,还顺手关了房门。外面天光不明,即便几扇窗子都是大开着,屋里也是灰暗的颜色。绛棕色高高低低的家具立在四周,平日里看着庄重富贵,这样的光线下就显得太过沉凝,连案上美人瓶里供着的时令鲜花都被染上了阴暗的灰色。

唯有钱嬷嬷陪在蓝老太太身边,侧坐在罗汉床下的脚踏上,像旧年时光里主仆相对时那样,一下一下轻柔地给老太太揉着酸胀的小腿。

“老奴知道那地方对您有多重要,那是您跟老侯爷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年春天花开得早,您在树下站着看花,老侯爷就在屋里头看您。”钱嬷嬷露出温和的笑,“后来,遭了事,在京里过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家里处处都不像样子了,唯有这赏春厅周围开着花,树长得老高,您就说是上天保佑着老侯爷和您哪……”

“影心,别说了。什么都没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

蓝老太太面目凄惶,眼睛瞅着窗外虚空,仿佛看见昔年蒙着瑰色的旧事旧影。

钱嬷嬷笑着摇摇头:“您错了,赏春厅不是没了,是老侯爷天上寂寞,收了它去当做小憩的居所。那里头满满都是您和老侯爷的回忆,您看着它忆了这么久,也该给老侯爷看看啦。但您这么只顾伤心,让老侯爷知道了还以为您和他赌气呢,又该罚自己抄情诗哄您了。”

蓝老太太低头瞅瞅钱嬷嬷,虽然心里难受,还是忍不住被逗得露了些笑容,“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这么大岁数了,满口里都是些什么。”

钱嬷嬷见主子露了笑脸,站起身拿了热茶端过来:“您且喝点东西熨帖肠胃,老侯爷在天上看着呢,见您这样该多伤心。”

蓝老太太接过茶,捧在手里没喝,但那热热的温度却让她冰冷的手慢慢暖上来。长长叹口气,老太太刚露出的一丝笑意又换做愁容。“老侯爷要是真能看到,就该托梦来看看我,扔我一个人对着这些不成器的儿孙,我心里是多苦他知道么?”

说着就淌了眼泪,“为了一点点管家权,竟然什么都不顾了,敢杀人,敢放火,真不知我哪天睡下去就着了她们的道,再也醒不过来。”

钱嬷嬷赶紧拦住她:“您这是想什么呢。给她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怎样啊,没看大家见了您都紧赶着奉承讨好么,恐怕您一个不高兴惩治了谁呢。您威风富贵地坐在这里,任凭什么事也轻易摆平了,有什么可怕的。”

拿了干净帕子给老太太拭泪,钱嬷嬷试探着问:“您是说,这火……是人故意?”想起园中房舍都在植造房维护修葺之下,钱嬷嬷立刻明白了主子所指,惊疑道,“不能吧?这才交出去多久,她怎么敢动这样的手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蓝老太太微微冷笑:“你没看她在火场那个得意的样子呢,眼睛里全是笑,还偏偏要装出痛心疾首给我看,我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拿我当傻子。衣衫不整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像她赶来得有多匆忙,可脑袋上金钗玉簪一样不落,齐齐整整插了一头,要真是忙着赶来的,哪有空插这些玩意!”

钱嬷嬷听了亦是无言,低头想了半日,才迟疑着开口:“她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您见怪不怪倒也用不着生气,只是这走水的事……老奴觉得您还得想想,不一定是她。她是精细人,一定不会才交了权没多久就做这个,明着跟您作对。”

“说不定正是因为她觉得别人会这么想,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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